17 判若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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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国公诧异地抬眼望向承昭帝,他虽然早知道陛下对霍峥期望有多高,却未曾想过,他竟会这么早便将君砚许配给他,早已知晓内情的镇国公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知道君砚不是皇室血脉的只有承昭帝,和他当初的几个心腹,其中就包括镇国公。他清楚地记得当初承昭帝在镇北侯的灵位之前发誓,君砚一定是日后的大楚皇后。 如今,霍峥尚未归位,陛下便迫不及待地想要给他赐婚,看来其他皇子再如何算计钻营,只怕都会被这凭空多出来的对手截了胡,而镇国公府,打二十年前,便被绑上五皇子的阵营。 今日这门婚事,由不得霍峥,不论他是欣然接受也好,抗旨不遵也罢,待他日后登基,君砚都只会是他唯一的皇后,只不过君砚和霍峥都不知道罢了。 被父皇这么当众指婚,君砚心中又羞又隐隐带着期盼,她抬眼瞧着霍峥,等待他点头接受。这本就是他们一早约定好的,虽然不知道霍峥为何方才没有主动提,但霍峥一定会答应的。 有人欢喜有人愁,和君砚的满心期待相比,俞桃只是冷眼看着发生的一切。她太清楚霍峥有多渴望娶公主为妻,她也知道霍峥随身都带着一方手帕,那宝贝的样子,不用猜也知道一定是君砚的。 思及此,俞桃的心不由泛起一丝丝凄凉,今日过后,她连肖想霍峥的权利都不再拥有,只怕霍峥心里都要乐开花了吧。 满座的人都是同样的想法,认为霍峥一定会欢天喜地地应下。 然而,霍峥却并没有如旁人想象的那般欣喜若狂,反而是汗出如瀑,心中不断揣测着圣意,陛下分明知道自己是皇子,居然还提出将君砚许配给他,究竟是何用意? 难道说,两人的私情早已被陛下洞悉? 那也不应当如此平静,还给两人赐婚啊,究竟是为何? 霍峥一时心乱如麻,在得知自己的身世以后,他如何能够心安理得地接受皇上的赐婚? 果真是天威难测,陛下的赐婚实在毫无缘由,承昭帝一世英名,又怎会允许兄妹luanlun之事? 霍峥脑海中闪过几百种想法,却思来想去理不出头绪,最后他只能将其当做是一种试探。 霍峥深吸一口气,磕了个头,正声道:“公主金枝玉叶,微臣卑贱,不敢高攀公主,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此言一出,偌大的紫华殿霎时一片寂静。谁都没想到霍峥竟然会拒绝这天大的恩宠,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 而君砚更是当场便面色如纸,端坐的身形微微晃了晃,她没想到霍峥竟然会拒绝,这究竟是为什么?君砚目光哀怨地凝着大殿下的男人,对方却跪在地上,丝毫没有回应她的注视。 承昭帝原本还乐滋滋地想着给两人赐个婚,然后等到霍峥身世大白后,便将君砚实为镇北侯遗孤之事一同公布,谁知道霍峥竟然想也不想,当众拒绝了他的赐婚。 霍峥的反应完全在承昭帝的预料之外,承昭帝脸色微沉,神色有些风雨欲来的味道,大殿内鸦雀无声,都静悄悄等待着天子一怒。 让众人诧异的是,即便霍峥抗旨不遵,皇帝竟然也只是沉了沉脸色,并未给霍峥难看。 承昭帝考虑到霍峥方才凯旋归来,也不好多加责难,毕竟是自己的儿子,手心手背都是rou。 霍峥对砚儿无意,他也只好暂时作罢,摆摆手不再提赐婚之事,只是封霍峥为骠骑大将军,又例行公事地赏了许多金银珠宝。 “逃过一劫”的霍峥白着脸回到自己的位置,依然不敢往君砚的方向看。 方才若非自制力惊人,他差点就接受了陛下的赐婚,这对他来说诱惑力太大了,但只要一想到自己未明的身世,一股钝痛便从心底蔓延至四肢百骸,渗透进骨子里。 忽然,君砚虚弱地被飞白扶起身,对承昭帝屈膝福了一礼,“父皇,儿臣身体方才便有些不适,想先回宫歇息了,恕儿臣先行告退。” “可是喘疾又犯了?”承昭帝关切问道,生怕君砚是伤心了,情绪低落又发病。 “无碍,许是方才吹了寒风,头有些疼。”君砚勉强笑道。 “那你便回栖月宫歇下罢,让宫人们多烧几个炉子,莫要着凉。”承昭帝点头摆摆手,放她离去,又叮嘱宫人们好生伺候着公主。 霍峥拒绝了陛下的赐婚,气得公主当众便拂袖而去,连陛下的面子都不顾,这下岂不更难看? 君砚的离开让殿内气氛更加沉凝,谁都不敢去触承昭帝的霉头。 所幸承昭帝并未动怒,他若无其事地封赏了几位在战场上立功的将士,宫宴的气氛这才渐渐和缓下来,众人渐渐忘记方才霍峥拒婚之事。 霍峥一口又一口地灌着烈酒,辛辣的酒液滑进喉咙,酒气上涌,他终于有些微醺,只是大脑却前所未有的清醒。 恰在此时,添酒的宫女一个不慎,将一壶酒都洒在了霍峥身上。 “啊!将军恕罪!奴婢不是有意的!” 宫女诚惶诚恐地跪在地上,帮霍峥擦拭着身上的酒液,却被霍峥一把推开,不耐道:“无妨。” 霍峥神色带煞,旁人看一眼都怵得慌,那小宫女被吓坏了,忙道:“将军衣裳都湿透了,奴婢带您去换一身衣裳吧。” 身上被酒水浸得黏黏糊糊的,霍峥起身跟着那小宫女离开了歌舞升平的紫华殿。时值深冬,殿外下着大雪,凛冽的寒风仿佛锐利的刀片一般刮在脸上,霍峥被冷气刺激得酒意醒了一大半。 他跟着那小宫女七拐八拐,眼看离紫华殿越来越远,霍峥不由眉头微皱,不过是宾客更衣的地方,怎么会离得这么远。 正当霍峥准备开口询问之时,宫女领着他到了一处殿宇,毕恭毕敬道:“将军,到了。将军进殿左转便是更衣的地方,奴婢在外面守着。” 霍峥走进殿内,那宫女从外面将门关上,殿内烧着好几个暖炉,暖气驱散了他身上的寒气,霍峥依言朝着左边的偏殿走去。 然而当霍峥走进偏殿,却发现偏殿内坐着的人,待看清那人,霍峥脸色一变,一声不吭转身便要离去。 “站住!”君砚一直坐在偏殿的榻上静等着霍峥,而霍峥看到她,却像是看到猫的耗子一般,拔腿就跑。 君砚心中难受极了,她叫霍峥来,就是要问个明白! 霍峥身形微僵,但还是停下脚步,转身向君砚拱手告罪,“卑职不知殿下在此处小憩,多有冒犯,还请殿下恕罪,卑职这便告退!” 霍峥目不斜视,低头看着光滑的地砖,急于撇清关系的模样,简直和曾经那个夜探香闺的霍峥判若两人! 君砚倏地站起身,走到霍峥面前,直直望着他,“抬起头来!” 霍峥依言抬头,终于再次看见那张令他日思夜想,寤寐思服的娇颜,她出落得更加美丽,眉宇间带着天生的贵气,即便是咄咄逼人的时候,也依然耀目绝伦。 他近乎贪婪地用目光描摹着她的五官,如此近距离地看着她,霍峥才知道这半年多以来,他究竟有多想她,澎湃汹涌的思念冲破堤防,将他席卷。 “霍峥,你今晚为什么要拒绝父皇的赐婚?!你忘了曾经答应过我什么吗!你说过回京后就求父皇赐婚的!告诉我为什么!”君砚绷着一张小脸,厉声质问,气得唇色都有些发白。 君砚的质问将霍峥拉回残酷的现实,他张了张嘴,却不知该从何说起,难道跟她说,我们是兄妹,所以不能在一起? 可是他们已经有了夫妻之实,他的身世早晚会曝光,他们注定是一个悲剧。 君砚望进男人眼中,目光触及到他眼中深切的痛楚,这让君砚满腔的怒意瞬间消弭。她拉着霍峥的衣角,抬头望着他,软软道:“霍峥……你告诉我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我不相信你会背弃对我的承诺。你不是说过,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会回京娶我的吗?你忘了吗?” 怎么会忘呢?我做梦都想娶你,在边关的日日夜夜都在思念你。 霍峥僵站在那里,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直直站着,用一种君砚看不懂的目光,沉重而痛苦地凝望着她。 他多想借着酒意装疯卖傻,然而此时的他,却比平时更加清醒。 “回答我啊。”君砚晃了晃霍峥,他依然像一堵墙一样,木木站在那里。 君砚眼底希冀的光消散,却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她松开手,空气沉默下来。 良久,霍峥才拿出了一只玉瓶,“卑职在北狄时,碰上一位大夫,曾经治愈过喘鸣之症。这是他制作的药丸,服下后,能保殿下一到三日内不发病,虽不能根治,但好歹能让殿下不再受喘疾之苦。” 君砚看着霍峥手中的小瓶子,心中又燃起了希望,只是依旧生气方才的事,她哼了一声,转过头道:“你不解释清楚,我就不要你的东西!” 霍峥默了一瞬,拉起君砚的手,将瓶子放进君砚的手里,“那位大夫卑职也一同带回了京城,明日卑职便让他进宫面圣,为殿下治疗喘疾。” 君砚顺势抓住他的手,霍峥几次逃避问题,让她眼中氤氲起雾气,她柳眉微蹙,哀伤地望着他,“霍峥,你心里明明就是有我的,不然你也不会为了我的病,还帮我找大夫,既然不爱我,那你为什么要那么做?” “殿下请自重!”霍峥轻轻挣脱开君砚的手,他避开君砚的目光,不敢看君砚的眼睛,他生怕看了便控制不住自己了。 “这大夫不过是卑职在北狄时,恰巧遇见,并非刻意找寻,殿下莫要多想!” 事实上,哪有那么多恰巧,他千方百计才打听到那位治愈喘疾的郎中,只是对方性情古怪,他几次上门都被对方挖苦刁难。最后霍峥给那大夫锄了好几月的草药,那大夫看在霍峥心诚的份上,才答应随他前往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