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情劫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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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燕是必须要回了,李光擎唯有一事犯难,便是润娘。是不辞而别还是讲明一切?讲该如何讲?不讲又该撒什么谎?他又该怎样告诉叔父有这一女子的存在?见他踟蹰,李佑催促道为何还在犹豫,百般逼问下,李光擎只好把实情托出。“侄儿不想离开她,已私定终身。”李佑说这好办,既两情相悦,那带回东燕即可,左右他也需充实后宫。“若那姑娘真如你所说的好,你高兴封后都成。有位平民皇后,或许有助你得民心。”李光擎当即不顾宵禁带人往小院奔,心里想得美极了!润娘在大岳孤苦无依,天上掉下个国君丈夫,还有意让她做皇后,任谁想想都乐得冒泡,她没理由不跟自己走。李光擎哪里能想到,龙州城那么多间屋舍,他偏偏踩漏润娘的房顶,掉进她的锅。她是谁啊,谍门卫家二小姐,当家人的遗孤卫庭润,心里认准是东燕摄政王李佑的人杀害她全家!赶回小院,李光擎吃了闭门羹。他解释家人找到他了,不是来杀他那批,他来接她一起回东燕过衣食无忧的日子,可润娘似乎是不信。情急之下,李光擎亮出身份撂狠话。“吾乃东燕新帝李光擎,承蒙润娘子相助活命,恳请娘子随吾回东燕,做李光擎独一无二的皇后,以报大恩大德,望能成全!”小院内静悄悄,李光擎暗暗自得,天真以为润娘听完这话吓傻了,她需要时间接受,那便给她时间,他等着就是。足足叁刻过去,大门依旧紧闭,一直稳坐车内的李佑喊话:“留几人看守,她愿出来找你自会出来,到时领来见你便可,先回吧。”李光擎想如此也好,口头许后位不作数,明日起早备聘,有备而来,方才像话。眼看走到马车,院门吱呀开了。润娘迈身出来,李光擎挂着不同以往的笑容慢慢前移。李佑见人露面,也跟着下车,借着灯笼光亮,看向那姑娘。突然她折回去又一次关紧大门,任李光擎如何呼唤,小院里再未发出一声响。他随李佑回客栈,次日他按计划备好厚礼后前去下聘,迎接他的,却是小院已烧成一地残破的景象。多番搜索,除了几只烧熟的鸡,并无其他尸首,润娘不知所踪,李光擎的人却发现院中竟藏有一地道!地道已彻底坍塌,徒留入口处以利器刻下的几个大字:歧路之缘,恕难共生。李光擎几乎是被李佑押着回国继位,这八个字的意思,他十几年后才了然。他在小院残骸中捡到烧得残破不全的绣样本,上面尽是润娘画的各式杏花图样。她说过,她爹最爱杏花,所以她只绣杏花,也只会绣杏花。绣样本随他回东燕,置于案头,日日摩挲。十数年过去,旁人见只觉得他这君王痴情,而李佑则深感疑惑。院子烧得几乎一切尽毁,为何这本绣样能得以残存,他猜测是纸张特殊,想找人查验,可李光擎压根不许别人碰。终有一天,李光擎一时兴起,抱着幺女教她写字,小娃儿手脚毛躁,不慎碰翻热茶,打湿绣样。绣样晾晒干透后,页脚浮现一图纹,页页皆有。恰巧此时前朝藏宝图被大岳探子窃走,李佑疾疾来报,正撞见李光擎对着那图纹百思不得解。李佑一眼认出这是卫家徽记。东燕已兴盛繁茂,早不需什么前朝遗宝,但有关那藏宝图以及曾为破译它而费的周章,李佑样样记得清楚,也早将此事告知了李光擎。李佑再去大岳寻侄归国,才知卫家在他走后被灭门,遗憾他已决定让步,却再无机会请当家人破译地图。如今徽记重现,且就在李光擎手中,叔侄二人当即明白了何谓“歧路之缘”。卫家有后人存活,正是那小院姑娘!可十几年过去了,她是否仍健在,活着又在哪里?合该李光擎与润娘缘分未尽。多年来扰乱东燕物价的始作俑者终被揪出,竟是大岳来的龙州城首富程言辉。说来甚巧,李光擎微巡视关市时与他见过,还闲聊了几句。为何扰乱东燕物价,程言辉的理由李光擎皆认为不充分,遂将其扣押大牢,以待商议后再做定夺。不等他定下主意,一封寻程言辉下落的密信呈到眼前,上面横竖圈点与那藏宝图如出一辙,更让他错愕的,是纸张一角清晰印着卫家徽记。李光擎发了雷霆之威,以严刑逼程言辉随从,从他口中获知这密信来自蝶园润娘子,她与程言辉是多年老相好,他供养她,她襄助他,她的女儿被他视如己出,只不过那孩子如今已是蝶园花魁。算算日子,若他与润娘开花结果,孩子年岁恰好与那小花魁同龄。一阵天旋地转后,李光擎庆幸自己没拿程言辉怎样,他若死了,他跟润娘可不好交代了呢。他决意去大岳寻人,苦无合理由头长时间离宫。偏巧大岳皇家信使发来暄帝病逝的丧报,他的妹夫胡之沄必须要回国,因为遗诏在他身上。天助李光擎,他扮作客商随胡之沄重返大岳,寻人,护他,新帝登基道贺,一举叁得。再然后的事,凤儿便都知道了。“死劫躲了,情劫难脱。”公子听凤儿说书般有声有色讲完,颇为感慨叹出这一句。凤儿一高一低的眉头又拧起来,搓着公子发梢嘀咕:“这前面的事,娘没讲过,我只听他一面之词,但后面跟我娘讲的有些许出入。”公子跟着点头,“确实不大一样。按你娘的说法,她是遇一伙东燕人追杀,才一把火烧了院子,逃来蝶园找到我们。若你爹爹真如他所言,有意让她回宫做皇后,这伙人必然不是他派的。”对呀,能是谁呢?凤儿想不通。公子又道:“你说……会不会是李佑?”“怎讲?”“他既来认你,便不在意你妓院出身。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纵使他把你出身抹得再干净,也难保不会有人泄露出去。他这样的明君,身上容不得半分污点,你娘不许他认,是担心他不在意但有人在意,恐给你带来杀身之祸。”生怕凤儿生惧,公子特意语气平淡至极,她倒看不出一点慌来,反而坦然得很。“要说杀身之祸,何用相认啊,从他找到我那刻起便如剑悬头顶了吧。”公子无奈戳她一指头,“没心肝的家伙,死到临头还有心思说笑!”“一日死不了,我就多乐一日,多跟你黏糊一日。”她笑得一如往常天真,公子却松不下心口。“好孩子,你想认他吗?”凤儿收起笑脸,“想认,好容易有爹了,不认的话心有不甘,但认归认,他要领我走我万万不肯。”公子当她听了太多他讲的宫里糟事,心有所惧,不料她攀上他脖子,送他一段悠长缠吻。“我不想和你分开。”第218章情劫3就算她想分开,公子也不答应啊。攥在一处的手更紧了,“你可以带我走,只要他同意。”“那叔叔呢,锦哥哥呢,他们能随我去吗?还有大萧,我若做定东燕的公主,他与我便成对立了。虽然他已有美眷在侧,可我也不想失了这朋友。”凤儿掰着手指头数,连清明时会不会无人给锦葵上坟扫墓都盘点到,末了颓丧一叹。“唉,就是舍不得你,舍不得他们,舍不得蝶园的自在日子。这会儿才觉着娘说得对,蝶园是天底下最快活的地方。”再聊下去怕是话又要重闷了,春风沉醉的龙州城之夜,不该是这等气氛。公子终止话题,“那些有出入的部分,你可找你娘再对对。这亲认与不认,我想你会听她决断。对了,你爹现住在哪儿?”凤儿肩膀一耸道:“国相府被抄之后,吴老相爷空下来的宅邸一直无人问津,听喜糖说是太大太贵没人买得起。这李光擎一来,说买就买,成那宅子新主人了。到底是皇帝,真有钱!”“都这会儿了你还直呼人大名!”“不然叫啥,我又没认这爹呢。”爹不爹的先不论,若她在人前失了礼数,让李光擎以为润娘没教好孩子可不成。公子便教凤儿,按大岳的叫法应称他一声“擎帝”,不过他以亲民着称,经常走出宫门到百姓中去,东燕百姓则更为亲切地唤他“擎君。”凤儿记下顺路疑惑,“原来公子知道他的事啊。”“知道一点传闻罢了,谁承想东燕擎君竟是你父亲。让我唤润娘一声‘岳母’我都胆怵,哪知这岳丈我更不敢叫。”天过四更,凤儿几个哈欠打过,沉沉入睡,公子则猫似的亮着一对眼睛,不知琢磨什么。凤儿再醒来已日上叁竿,身边不见公子,玉玫正等着她起床好伺候。“公子呢?”“带锦哥儿出去了,估摸一会儿便回。姑娘快洗洗,润娘子昨夜到现在也未合眼,你去瞧瞧。”自二人和好之后,公子不论去哪儿、做什么,都跟凤儿详细告知,可今日她着急和母亲对对话,果断起床麻利梳洗,忽视公子这点小异常。公子这晌已在李光擎宅邸外。小童传报给铜老虎,他诧异新宅灶台还没热怎就有客来,心生疑窦。出门见驾车之人是被他拍晕的蝶园小哥儿,铜老虎更惊讶,待车里那人款款下来,他一个字都说不出口了。“主,有人求见,蝶园来的。”“谁?”李光擎也猜不到来者何人,总不会是润娘主动过来。“那晚接待我们的少年郎,领着一个……一个……一个非常极其以及特别好看的男子!”这什么修辞方法,李光擎听着别扭,便问铜老虎:“光记得好看了,你没问他是谁?”铜老虎为难半晌才道:“他说……他说他是凤姑娘的未婚夫君。”李光擎手里汤匙当啷落地!“快请进来!”他这头的事,凤儿自是全然不知,她只知母亲的嘴硬程度超乎她预料,死活套不出一句她想听到的话。被逼无奈,凤儿自顾自把李光擎与她讲的那段往事又复述一遍,最后敲打润娘。“他是不是我亲爹暂且不论,您是我亲娘这是板上钉钉。他说再多都是一面之词,真假我不知,但我知娘是肯定不会骗女儿的,对吧?”其实润娘想骗,谎话她都编完了,可一对上凤儿那双跟李光擎九分相近的眉眼,腹稿霎时成白纸一张。她终于松口。“他告诉你那些基本都属实。从意外相遇到有肌肤之亲,他哪样都没说错。只是有一部分事情他并不知情。”李光擎不知情的部分,是从他出门买粮未归开始。那天他出去,润娘等到快宵禁也不见他回来,怕他出意外或迷路,乔装出去打听。然而有关他的下落毫无结果,却听说另一桩大事。东燕王驾崩的消息传到了大岳,街头巷尾议论纷纷,不知这新君会不会继续与大岳斗下去,刚安稳下来几天的日子是不是又到头了。寻人未果,润娘回到小院,守得心急如焚,外头有一点声响,她都蹿出去瞧瞧,一次次出去,一次次失望。待李光擎一行人匆匆脚步在夜里响得突兀时,她还自疑是不是听错。当声音越来越清晰,她反而不敢出去看,怕是追杀他的人找到这儿来。她听见门被叩响,听见他在门外唤着“润儿”,她这才敢跑出去,手到门闩却停住,谨慎问了句:“你没事吧?”“没事啊,润儿快开门!”为何他语气这般激动兴奋,好似遇什么好事?一个被追杀的人能遇什么好事?他一个人又怎会弄出那么杂乱的脚步声?润娘直截了当问:“谁跟着你?”李光擎瞧瞧身后的人,掂量下道:“放心,是我亲人,不是要我命那些。他们找到我,要接我回去,我来带一起你走!你开门,我进去说。”彼时润娘已不在门口,悄悄攀到墙头,小心往外探看一下,见整整齐齐两排东燕人站在园子外,中间夹着一辆造价应不低的马车。正猜测他究竟什么背景,门外的他忽然换了个口气,自报家门。润娘险些栽下来!李光擎?东燕新帝?他不叫李青,他诓自己!所谓家族争斗,兄弟相残,争的竟是皇权吗!摄政王李佑是东燕先皇胞弟,那么和他的关系铁定匪浅,卫家惨案是否和他也有干系……太多事情要想清楚,可润娘像被雷击了天灵盖,一点头绪想不出不说,胃跟着心思翻搅起来,一阵阵地犯恶心。她也不知过了多久,听见外头传来一个让她脑中弦断的人声!李佑!一时怒火攻心,她打开院门迈出脚,李光擎欢喜着向她走来,而越过他肩头,那提着灯笼努力也看向她的男人,正是李佑。仅在卫家有一面之缘,可润娘仍无措退回去再关紧门,心里一团乱麻,只有一个声音格外清晰———她不能跟李光擎在一起!第219章渡劫1“他是君王,我若跟他双宿双栖,必然有了立场,只能忠于他,忠于东燕,这违背卫家的坚持。如能违背,当初你外祖父便从了那李佑!”润娘越说越激动!“再说李佑,虽只有一面之缘,难保他不会记得我容貌,再见那夜天色甚黑,我也不敢有侥幸!哪有君王会让谍人做皇后呢,他肯,朝臣们肯吗,李佑肯吗?”凤儿完全想象得出母亲当时纠结与害怕,手凉到指尖,颤声问:“所以,娘自己烧了院子逃掉?”润娘苦笑道,“那是你祖父留给我的遗物,我怎舍得。”当夜李光擎一行离开后,润娘想一走了之则罢,待他离开大岳,她再回来生活。她收拾完行李正要走,发现张叁李四蹭蹭蹿出来,在她脚边转圈,似极其着急,院里的鸡这时也猛扑棱翅膀,一串铜铃声在夜里格外真亮。那是她特意在院墙布下的警报措施,风难吹动,除非人碰。有人来了!润娘果断翻出火药硝石扬撒房内各处,钻进地道,在那伙人破门瞬间丢出火折,趁火光燃起时将入口稍开一缝,看清他们身着东燕服饰,个个带刀,定来者不善。小院成一片火海,润娘带上诡谍书,转动机关毁了地道,逃至蝶园。“我想那李佑是认出我了,一来寻诡谍书,二来斩草除根,让李光擎彻底断了我这念想。”说到此处,凤儿理不清且担心起来,“那擎君此番来大岳寻你,李佑知情不知?”“这正是娘烦心之处。李光擎说,他只告诉李佑此番来大岳是保质子平安回国,顺路恭贺新帝登基,隐瞒寻亲之事。但凭李佑的本事,未必猜不到他还有其它目的。其实润娘相信,李光擎不会害她们。他既来找,便是认准凤儿他女儿。他是东燕先帝最小的皇子,与她在一起时并无婚配,凤儿是他第一个孩子,东燕流落在大岳的长公主。君王认亲岂是儿戏,况且这找回的女儿是大岳都城名妓,波及之广何止朝堂。凤儿不禁嘟囔出声:“按擎君说法,他那皇叔李佑为助他登上王位,杀其他几位侄儿眼睛都不带眨的,不可谓不狠。他若担心凤儿的存在会污了他皇帝侄儿圣明,那他捏死我跟捏死蚂蚁一般简单。”润娘一把将凤儿抱到怀里,戚戚道:“所以关于你父亲,娘向来闭口不提。你不能认他,不能!”本想认爹的凤儿这下没辙,胡乱想着,这爹还不如没有,倒不如是叫花子啊要饭的,至少认下了没有性命之忧。母女二人各自犯愁,做父母的情劫未过,女儿的生死劫又来了。这时玉玫急匆匆奔进屋,喘着大气说:“娘子娘子!程、程员外回来了!”失踪足足几个月的程言辉,正被公子领着走上栖梦楼,送进润娘房里。润娘几乎不敢相信眼前是她日思夜想的人!黑瘦黑瘦,胡子拉碴,衣裳倒整齐干净,可人却佝偻了许多,丝毫不见往昔红光满面的富态。“老程,你回来了,终于回来了!”程言辉哽咽着,“嗯,擎君把我带回来了。”也不顾凤儿和公子在场,润娘扑上去便嚎开来,“怎么瘦成这样!他到底让你受了多少罪!他要是再敢来,看我不卸了他胳膊腿儿给你泡骨酒喝!”程言辉忙捂上她嘴,“莫胡说,当心他已派人盯着蝶园,隔墙有耳,别招祸。”公子扯凤儿离开,给这对抱头痛哭的野鸳鸯腾地方。“我直接把程员外带到咱这,路过程府都未停车。如何,我对你娘够意思吧?”凤儿正抹眼泪,听公子一说登时懵神,眨巴眨巴眼睛问:“你说啥?你把员外叔叔带回来的?你在哪儿遇见他的?”“在你爹府里啊。”“你去找了他?”“丑媳妇都要见公婆,俊姑爷去拜见岳丈又有何不可?”不是不可,是离谱!惊到哑口的凤儿,找不到任何词语能形容公子这行径!他去干嘛啊,认识人家怎么着,简直不可理喻嘛!她那惊诧表情活似一张脸谱,逗得公子发笑,连哄带扯,领她回关雎馆细聊。凤儿舍不得他,不愿离开蝶园,公子同样不愿与她分开。他这一辈子已够难够压抑,拥有她之后才得欢愉,他不敢想没有她的日子该怎么过下去。如果润娘同意父女相认,李光擎要带凤儿回东燕,她不愿走怕是也难,毕竟东燕的公主总不能住在大岳的妓院。若她非走不可,李光擎能同意带他一起去吗?去了他又置身何地?做驸马大抵是异想天开,面首男宠?呵,命运的轮盘又转回来了。几番思量后,公子决定先出手,去会会这位皇帝岳丈,自报家门,看他如何反应,再随机应变。天下皇帝,大同小异,他伺候过一位了,换一位过过招,他也有的是信心。李光擎的反应并不在公子意料之内。并非他想得不周全,而是他只顾对方是君王,忽视他同时是父亲,且这位父亲刚找到女儿,还没打听出女儿已有两心相悦的情郎。面对找上门来的绝美郎君,李光擎满目审视,上下打量半天,才问他姓名出身,就像寻常父亲问婿一样严肃。公子犹豫下道:“小人沉傲冰,大岳已故司空大人沉良独子。”“沉司空啊,那不是前朝旧臣?吾有所耳闻,他因通敌罪名被暄帝诛杀全家,怎偏留下你?”他端得一本正经,转瞬又阴阳怪气。“想起来了,他的独子因容貌甚佳被暄帝纳入后宫了,后犯错受责发配到蝶园,此生不得脱籍。这是来的路上听大岳百姓们闲言出的,不想就是你,还与吾女订了终身?”公子听出这话中的不客气,不卑不亢道:“没错,正是小人。如今小人是蝶园掌事,看着凤儿出声,看着她长大,亲手调教她,也亲口告诉她,决意娶她为妻!”第220章渡劫2且不说凤儿会不会跟李光擎走,这刚刚谋面,爹都未喊一声,忽然蹦出个男子要将其据为己有,当爹的心里必然不能好受。公子说那些话,句句戳一位父亲的心口,他做好了挨李光擎一顿痛斥的准备。不承想,意料中的狠话一句没来,李光擎只幽幽再扫他几眼,慢头梢摇道:“原来你是担心吾把她带回东燕啊。”公子纳闷,怎么听他话里意思,似乎并不想带走凤儿,于是他大胆再问:“敢问擎君,膝下儿女几何?”“算上凤儿,五儿四女。”公子放肆调侃:“这可比大岳暄帝子嗣多,擎君不缺孩子。”李光擎噙口茶,叫公子稍安勿躁。“老实讲,吾是想接她二人回东燕,可吾那皇叔眼里容不得一粒沙子,恐看她们如看仇人,回去未必能得安生。你也曾在宫里过过,知道那日子不好熬,远比不得她们如今自在。再者道,润儿似乎对东燕有很大误解,否则不会授意他人扰东燕物价。想带她走,她必然不会从命,凤儿定也不肯母女分离。至于凤儿和你……将心比心,吾经历过与爱人分别,怎会忍心拆散你们。”长串话说罢,李光擎又细细看了看眼前那玉雕般剔透的男子。眉目清冷,神态孤傲,看不出年岁,想不出他与可爱灵动的凤儿相处时是怎样的画面。他继续说道:“吾此番认亲仅是认亲而已。得知润儿安好,孩儿也好好长大,母女衣食富足,不缺疼爱,已是心安。不过吾仍会争取,表明带她们回东燕的意愿,但去与不去全听她们的,绝不强求!”公子顿觉得是他们杞人忧天!自李光擎进蝶园,他从未提过带凤儿走的事,只求润娘能承认凤儿是与他所生而已。君无戏言,这位东燕明君口中之语,听起来皆发自肺腑,反倒让公子一时找不出恰当完美的话答对。凤儿活了快十七年,李光擎缺失了十七年,完全称不上合格父亲。而眼下他出现了,看似逼迫润娘,实则处处为她母女考量,让人难以评说。也许为他人着想是他生性,靠这以己度人的心,才备受爱戴成为明君。李光擎目光放远,抬颌迎上射入的阳光,深嗅大岳春日泥土香气,半寐眼眸感慨:“皇宫外自由自在,没有桎梏,没有争斗,多好啊!”公子终有应答:“人越居高位越不自由,为君者拥有一国,却是天下最不自由的人。”到底侍奉过暄帝,公子明白身为国君的无解之痛。暄帝好yin,好的不是yin事本身,而是只有沉沦情欲之事,他才能感觉到还有一点点残存的自由。他从未与谁人讲过,是公子自己一点点品出来的。“你来这里,她们可知?”“不知,是私心想来试探您心意。”“你别瞒,回去便说来过吧。给润儿带的礼物正巧请你捎带回去,你若瞒着,还要费心撒谎解释。”那份礼物正是程言辉。李光擎希望公子能将今日他所言之意转达。他暂时不会再去蝶园,润娘需要时间考虑,凤儿需要时间接受,他也有旁的事要忙。至于润娘为何那样对东燕,择日他再去问明白。想到他能通过徽记找上来,便已知润娘身份,公子说无需劳他大驾,现在就能告诉擎君因由。“润姐儿曾讲过家中事,说您皇叔李佑曾来请她父亲破译前朝藏宝图遭拒,随后便全家被杀。她侥幸逃脱,藏身小院,后与您相遇,再后来又得知您身份。那之后的事小人不知细节,润姐儿只说,有伙东燕人趁夜潜入小院且来者不善,她才防火烧院逃到蝶园,以女妓身份活下去,掩盖真身。”李光擎听完恍然大悟,难怪她这回刚见自己,便说什么烧院子烧园子的。当时他着急见女儿,忘了多问问。“小人斗胆猜,会不会是您皇叔李佑派人……”李光擎摇头打断,说卫家灭门那事天下皆知,事发时恰巧老东燕王宾天,李佑担心生内乱匆匆往回赶,也绝不会因报复起杀心。灭了卫家,兴许诡谍书也尽毁,那藏宝图便与废纸无异。后来再杀去小院的东燕人,李光擎也敢咬定不是李佑派去的。他带来的人他个个都认识,全死死看着他这试图去找情人的东燕在逃皇子,一刻都没离开。他们是谁,李光擎无从猜测,只知两件事并成大误会,让润娘恨上了东燕。临别前,公子请李光擎再来蝶园时一定命锦哥儿马上告知他,他有个巧法子,许能让润娘松口。“法子是什么暂且保密,届时您只需顺小人的话往下接便是。”李光擎点头应允,旋即问公子贵庚。公子老实回答,他先是惊诧,继而挂上笑脸道:“吾再去蝶园定要向你讨教驻颜之法,还请贤婿不吝赐教。”一声贤婿入耳,公子不枉此行!凤儿听他讲完一切,眼睛瞪得老大,嘴巴半天才合拢,咽咽唾沫问:“他没说啥时候再来?”“没有。”“那咱们现下该怎么办?”“该吃吃,该睡睡,该玩玩。”“就这?”公子弹她一脑崩儿,“不然呢?他都说听你们母女的,绝不强求,君无戏言,你还有何顾虑?”话是这么说,可凤儿就觉得悬,耍着赖嘟囔:“我这心忐忑得厉害,活似新君未定的大岳朝廷!”她这比喻甚巧,公子借机把话题岔开,数落起把遗诏藏质子身上的暄帝,又念叨起胡之源来。“也不知他那遗诏上写了谁,至于这般藏掖。差不多也该启封宣读了,皇位八成轮不到那小家伙坐。”凤儿暗暗嘀咕:假设胡之源登上皇位,那公子可就是既被皇帝cao过,也cao过皇帝的人了,天底下再难找第二个!蝶园里这俩位编排得热火朝天,月鹿宫里的胡之源却心大无边,丝毫没想遗诏的事,正乐颠颠领着二哥逛景。第221章兄弟得知二哥要回大岳那刻起,胡之源心里便乐开花,主动对大哥提议让他进月鹿宫同住。大岳皇宫并没给这位幼年便去东燕为质的二皇子建宫宇,胡之洵正愁赶建来不及,四弟这一开口,解决他一大烦恼。胡之沄瞧着四弟鸟雀似的叽叽喳喳带他看这瞧那,对遗诏之事毫不上心,来时路上听闻他是有名的废物皇子,现在看来是有点废。“四弟还是从前那般可爱,想必二哥不在这些年,你过得也还不错,无忧无虑,才能如此天真无邪。”无忧无虑,这词形容寻常百姓儿子合适,皇子哪有无忧无虑的呢?胡之源自懂事起便听徐春菱的叮嘱,不敢拔尖儿,不愿出头,生怕被大哥和皇后盯上。被皇后盯上,兴许让她相中了抢过去栽培,与母妃分离,若被大哥盯上,那怕是小命危在旦夕。胡之洵对权利的向往朝堂皆知,无奈他表现得安分守己,恪守本分,攀交大臣一类勾当都是皇后在做,抓不出他错处。近年暄帝身子骨不济,放权给他,他的野心才随之浮出水面,动作愈发频繁,可此时他手里的权利,已让很多人不敢再张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