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弄巧成拙

    见到叶骋予的瞬间，我以为会有狂风暴雨，结果他只抬手替我理了理着装、就恢复了寻常。

    我们牵着手往回走，突然被人叫住，便一齐回头。

    夜幕里出现个中年女人，头发凌乱，脸上挂着泪珠，神情疲惫。她看到叶骋予，激动地冲来，拉住他的手臂，屈着背，“叶总，求求你，放过我们立乔，求求你，我们家只有他一个孩子，他不能坐牢啊，我给您下跪了...”说着要跪下。

    原来是徐立乔的mama。

    我又惊又难过，和叶骋予一起拉住她，但想到他们公司的事，有些五味杂陈，偷看了他一眼。

    他脸上露出为难的表情，扶住徐mama，慢慢直起背，任她拉扯着，“阿姨，公私分明，我虽然是老板，但公司不是我一个人的，我要对很多人负责，这个项目是很多人的心血。”

    一个眼里只有孩子前途、丈夫又危在旦夕的女人，是不能理解这些的，叶骋予嘴里的话就如寒冰，只是雪上加霜罢了。她又弯膝跪下，裤子沾上了泥巴，哭道，“立乔从小是个很乖的孩子，从小只有别人欺负他，他从没干过坏事。他爸爸癌症快死了，他是为了我们不得已的...求求你们，别抓他...”又抓住叶骋予的手，“叶总，他欠了多少，我做牛做马替他还...只要你们别抓他...求求你了...”

    叶骋予脸色铁青，站着不动。我看了眼住院楼，从徐mama的只言片语中理清状况，原来徐立乔的爸爸生病了，都是可怜人。

    “阿姨，您别太担心，先照顾好叔叔。”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只能扶她起来，聊胜于无地劝慰，“叶总和你们家立乔是多年的朋友，不会太为难他的。”又道，“您先回去早些休息吧。”

    听到我的话，她才稍稍冷静了些，祈求地看着叶骋予，一步三回头地望着我们。

    回程中，车厢内气氛凝重。

    我瞥了眼叶骋予，他脸色还是很不好看，估计心里也不好受。

    “他家的情况，我们也是最近才知道的。”他转动着方向盘，突然打破平静。

    我沉默着，不知道说什么。

    “立乔平时挺开朗的，也上进，以前我们中成绩最好的就是他。但是他自己的事情一直聊得不多，我也没看出来他家出了这么大的事。”他叹了口气。

    我轻抚摸他的手臂安慰他。

    天灾人祸，世事难料。灾难没落到自己身上，是无法感同身受的。

    过了几日，周玺出院了。

    或许是熟人照料，修养环境也好，他恢复得比预期快。我后来又去看了他一次。

    “发烧了。”他委屈道。

    “？”我以为他当下不舒服，摸了摸他的额头。

    “那天你走后，我就发烧了。”他红着眼睛泪汪汪的。

    原来说的是那次胡来，我无奈地看着他，“谁勾引我的。”

    他拉住我的手，“可我还是很开心。”

    日子过得风平浪静，张远平破天荒约我见面。

    虽然上次会议论文风波后，他对我的态度积极了许多，但我们的沟通主要还是基于线上，私下并没有单独见过面。

    我翘了课、让阿柠帮我顾后，到张远平学校办公室找他。

    门关着，我敲了几下，喊了声张伯伯。

    他过来开了门。窗明几净，书柜通顶，角落放着盆文竹。

    “坐吧。”他给我倒了杯茶，招呼我在沙发坐下。

    “《经研》那篇，已经没什么问题了。”他淡淡微笑。

    我点点头，“谢谢您的指导，您辛苦了”。这我早就知道了。

    “小顾，你比我想象的还有能力，前途可期啊。”他端起茶杯，品了口茶。

    “您过奖了。”　我一时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还得跟着您多多学习。”

    “我叫你来，是想告诉你。”他突然甩给我一本杂志，“想当我的徒弟，还得努努力，在这上面发一篇。”

    我拿起一看，是本在业内极其有名的外刊，在这上面发过文章的国内教授都屈指可数。国内的期刊我努努力还有可能，这本简直比登天还难，估计连他自己都做不到。而且我即将要准备专业课考试，时间精力也极其有限。

    所以是很明显的变相拒绝了。

    一时间，我怒火攻心，又念及礼仪人情之类的复杂原因，不好发作。于是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您太看得起我了，我一个本科生，怎么可能有这个水平？”

    他又喝了口茶，“你可不是一般的本科生。年纪轻轻，能盯上我，又敢和《经研》讨价还价，我活了这么久，头一回见到胆子这么大的年轻人。”

    ...开始阴阳怪气了。

    虽然已经做过最坏的准备，看到他不留情面的样子，我还是有些后悔之前的种种坚持。于是硬邦邦地站起来道，“谢谢您百忙之中抽空见我。”杂志还静静地躺在茶几上。

    他放下茶杯，垂着眼睑，“前程似锦。”

    我没再多言转身就走。

    刚打开门，一个与我年纪相仿、竖黑短发的男生正欲进来。

    “张叔叔！”他向我微笑了下，又兴高采烈地打着招呼、走进办公室。

    “宇齐来了，快坐。“张远平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欸，小顾。“他突然叫住我，见我回头，向我介绍，”陆宇齐，陆编的儿子，和你一个专业的。“

    陆编全名陆涛，是《经研》的主编。看着他俩亲昵的样子，我明白了个七七八八。

    “很巧啊。”我冲那个男生笑了笑，“你们慢聊，我学校还有事先走一步。“

    回校途中，我思绪纷杂、心情很糟糕，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窝囊感。还好文章是自己的，至少能给简历添彩，同时又开始细细思索、有哪些其他让自己感兴趣的老师。

    本来打算直接放弃，思来想去，还是和周玺说了这件事。

    他当下没说太多，只让我专心课业。

    一日，我妈的团队在广麓酒店受邀表演，给了我几张饭票，我便拉着孙柠去蹭饭。

    广麓是当地有名的五星酒店，靠山傍水，经常用作领导视察的接待住所。

    脆皮麻虾、辣汁银雪鱼……我们正饱餐，我收到周玺发来的消息。

    “我在广麓参加论坛活动，结束后给你个东西，可能对你有帮助。”

    这么巧，“我也在广麓。”又发，“什么东西？我去找你拿。”

    “你先吃饭吧，我这边也还没结束。”他回道。

    吃完饭，阿柠先回学校，我去找周玺。

    讲座大厅门开着，人们蜂拥而出。

    周玺手上拿着笔记本，在人群中看到我，挤到我身边，“这么巧，你今天也在这里。”

    我们往前走，“我妈团队有节目，我来蹭饭的。”

    我看他刚结束，脸色有些苍白，“先去吃饭吗？”

    他露出一个笑，点点头。

    于是我先陪他去填肚子，特意挑了个角落安静的位置。就这样，还有不少人路过和他打招呼，挑着眉毛调侃，“周博，原来你有对象。”，“玺哥，女朋友啊。”

    周玺笑着冲他们点头回应，不说话。

    我在边上无奈地坐着，只能催他，“快吃。”

    他边吃边笑，仿佛饭菜里加了三斤蜜糖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