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良言逆耳
他不是没见过欲拒还迎的人，刚开始他们还会装着清高，自以为是，后面他没了耐心不愿意再配合，他们又上赶着回来勾缠着他；他也不是没见过世俗到庸俗的人，为欲望而活，谁满足他们，他们便能失去一切尊严和人伦心甘情愿变为奴隶；他也见过超脱世俗的修行之人，三根清净，四大皆空，五感俱明，六神齐通，可他们也信命，天命不可违，尽人事，听天命；他见得更多的是努力挣扎在这世间的芸芸众生，以为努力能改变命运，可这世间谁不努力活着呢？仅是努力都有高低区别，贵贱之分，更何况努力是安慰自己的蹩脚说辞罢了。 而她说什么？她不在乎一切，生就好好活，死就死得干净，生死都是一样的。多得是人说不在乎，可没人说生死都是一样的。 若既不在乎一切，生死也都是一样的，那什么不是一样的？ 对啊，她不一样，她跟所有人都不是一样的。 严御臣蹲下身来，吃吃地笑，笑到最后又笑得肚子疼，然后亲了一口许雏星微信的头像，返回场馆。 篮球联赛不是一天就能打完的，二十几个大学联合的比赛光是淘汰赛都得筛好几天，筛到八强又是交叉比赛累积分的大乱斗，专门有电视平台直播和演说，好些观众都是各个高校的学生自发来的，热度相当高，毕竟谁不喜欢看黑皮男大学生打篮球呢。 许雏星是在八进四积分赛的那天和慕以媃去体育馆看比赛，她穿着一身红樱桃印花的旗袍，梳了个马尾，一身与整个体育馆都气场不和的装扮难得让她得到了比美女小jiejie们更高的关注。她跟着慕以媃来到裴昀然所在的队伍，然后被他们安排坐最前排的座位。 教练员上周受伤崴了脚骨折，现在还在修养着，这次比赛也只有一个实习的小教练员陪赛，但实际上战术指挥这些还是由裴昀然主导。除了打比赛的队员们，这里还有为队员们加油呐喊的好友，其中裴昀然的加油团最为壮观，一水的俊男美女，女生们穿着大号的篮球服，遮住短裤短裙，扎着俏丽的丸子头，活泼可爱，也有御姐范的女生酷酷的，很是亮眼；男生们也是懂得打扮的，看得出来是有点气质修养的，他们见到慕以媃和许雏星也很热情，给她们递水打招呼。 最开始是篮球宝贝跳舞热场，高腰T恤和超短裙露出白生生的皮肤，跳着啦啦cao，青春富有活力。热场结束，比赛开始。 亲友团是知道慕以媃的，就算不知道许雏星是谁，但大概能猜测许雏星是慕以媃的朋友，但他们对慕以媃也只是点头之交，算不上什么很好的关系，不是一类人也强融不了，慕以媃和他们本就不是一个圈子的。许雏星也看出来了，裴昀然的亲友团们打打闹闹，大声地为裴昀然加油助威，他们自然而然形成一个圈子的氛围，和其它人完全不同。哪怕慕以媃努力想和他们里面的女生们说话融入，但似乎也只是礼貌地说了两句，就没了下文。 双方抢球从一开始就很激烈，现在的篮球比赛每个人的位置有较大的灵活性，所以在尽可能抢到球的情况下，队友们都可以去争抢篮板。裴昀然和他的队友们都很拼命，特别是裴昀然，无论是三分线的远射还是在内线灵活躲避对手的机动性都相当出色，他们队伍的整体空间意识是以裴昀然为中心然后均匀围一个圈，在这个基础上进行无球挡拆和传切配合，让裴昀然在内线的空位投篮命中率极高，他在人群中长得最好看，投球的次数也最多，就算是外行的人也能注意到他的光芒。 许雏星本是不愿来的，但是有丁佳乐的劝说和慕以媃真心实意的道歉，她也就心软答应了，就当是看一场免费的比赛，等会儿随便说几句，裴昀然爱信不信，反正最好不信她，她还懒得搭理他。 其实许雏星根本不懂篮球比赛的规则和一些内行才能懂的罚球和违规，但是她觉得整场比赛中，裴昀然所在的队伍有一个致命的缺陷，那就是裴昀然过于作为主导，而其他的队友似乎都以他为中心，而不敢自己去发挥个人的实力。看得出来裴昀然他的一些进球次数、体力和一些躲人拦球技巧都是最强的，可是在她的感知上来说，如果队友不能发挥各自的最好的状态，那么固然裴昀然再强，后面的比赛若是遇到强敌，他也很难以一人之力敌得过所有人都很强的对手。 裴昀然和他的队友还是打赢了这场比赛，亲友团高喊着“裴昀然！”“裴昀然！”的名字，摇着衣服高兴地跳出座位去和裴昀然拥抱，队友们也和裴云然碰拳大笑，纷纷赞扬他那极强的防守和进攻能力，反而裴昀然对大家的称赞是谦逊的，并不自夸。但许雏星觉得，裴昀然内心其实很得意，只不过他并没有表现出来罢了。 慕以媃走上前去给裴昀然递水，大家都纷纷打趣裴昀然好福气，有一个漂亮贴心的女朋友，慕以媃也夸他很帅，然后跟他说许雏星到了。裴云然笑笑不语，擦了擦汗，走到许雏星面前问她：“学妹，看出什么来没？” 他刚才都没注意许雏星是穿着旗袍来的，倒是意外地觉得她比之前脏兮兮的样子顺眼不少。许雏星站起身来，被旗袍突显出别有韵味的身材在某一瞬间攥住了裴昀然的视线，她淡淡地回答：“我看不懂篮球比赛，但如果硬要说的话，那就是我觉得你可以收敛一些，然后让你的队友们发挥各自的潜能，如果你们想走到最后，光靠你一个人是不行的，篮球赛不是你一个人的独秀，而是所有队友的齐心协力，我能说的只有这么多。” 裴昀然脸上的微笑僵硬了下来，慕以媃也没想到许雏星还是对裴昀然心存芥蒂，她出来打围场：“雏星的意思是学长你已经很厉害了，其实可以把进球的压力多分点给其他队友，你自己一个人承担太多了，大家一起共同努力岂不是更好，你也可以轻松些。” 其他在一旁无意间听到聊天的队友们没有说什么，但是他们似乎也沉默了下来。可亲友团坐不住了，其中一个黄发男生站出来辩驳她：“同学，这就是你外行了，篮球比赛里队友的配合固然重要，可若是强逼一个最有天赋的人压制住自己的天赋，沦为一个庸才，那这个队伍的水平也只能落到整个队伍的平均值。” 女生们点头同意：“是啊，若是裴哥不带头冲，那别人没那个能力也抢不到篮板。” 一个戴眼镜的男生扶扶镜框：“锋位摇摆人需要很强的身体素质、技巧以及爆发力，昀然的任务就是突破防线和控球得分，让昀然屈才这个队伍怎么可能走到今天这个积分赛。” “同学，下次做结论之前没了解情况还是别乱说的好。” 众说纷纭，没有一个人认为许雏星是对的。 这时，许雏星的脸上居然出现了一丝狡黠的笑容，她对着此刻一言不发的裴昀然说道：“如果你觉得我说的话有点难听，其实我可以走的。” 说完，许雏星转身离开，但裴昀然叫住了她的步伐：“大家别争了，其实许雏星学妹说得对，良言逆耳，是我之前考虑不周了。” 亲友团一脸惊讶地看着裴昀然，裴昀然表现得很平静，拍拍手把队友们集中过来，包括替补队员：“来，大家过来吧，我们重新再商议一下新的战术思路。” 队友们此刻的表情也显得尤为复杂，其实他们内心也是很想要自己去多加表现的，只是因为他们的实力和裴昀然相比有些悬殊，所以大家不由自主的就把他视为队伍的中心，许雏星的意见将所有人的这种微妙关系点破，很有可能会打破这种微妙的局面。不过令他们没想到的是，裴昀然居然虚心接受了许雏星的意见，这让队友们非常惊喜，同时也很敬佩他的开阔心胸。 许雏星也没有想到裴昀然居然真的接受了她的说辞，而且没有给自己找任何的借口，立马改变策略，她本以为借此机会能摆脱裴昀然的，啊这，失策了呀！ 于是下一场比赛，裴昀然果然自己收敛了很多的激进打法，反而是开始配合队友们，让他们去传球、投球，以及彼此配合着阻断对方的联手进行突破攻击。队友们开始释放自己的束缚，并且大家也在裴昀然的指挥下变得更加积极主动的去表现，比起上场比赛大家只围着裴昀然一个人，这场比赛可以说是非常精彩，有着每个人各自的高光时刻。 亲友团表情复杂地看着许雏星，有种被打脸的疼痛，这种疼痛让他们对许雏星敬而远之，连客气的表面功夫都不做了。 慕以媃有些难堪，许雏星这番举措是会连累她的，她想融入那个圈子本就艰难，现在估计难上加难。许雏星自己是不怕别人议论她的，慕以媃的为难，许雏星也帮不了她：“如果你觉得这件事我依旧给你带来麻烦的话，你可以和我保持距离。以媃，我希望你能想开一点，恋爱是给自己谈的，开心最重要。” 慕以媃点点头，若有所思。 比赛打赢后，大家还是很高兴地庆祝，队友们这次都露出了真心实意的笑容，等会儿裴昀然还自掏腰包请大家吃饭庆祝，主打一个大气帅气的亲民人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