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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不是该罚?”林招弟就像她刚才对纪桓那样,把装满酒的酒杯推到小黑杨的嘴边,林招弟的力度更大,红色指甲的尖端似乎都要戳到他的脸上去,具有报复感的。

    “林总,小纪助理要是受委屈了,是我下手没分寸,该罚我。”殷见群开口。

    而就在此时,从殷见群座位的方向传来一声惊呼,正在上菜的女侍应似乎被什么绊了一下,失去平衡,手上端着的菜盘整个倾倒,菜汤溅了纪桓一身。女侍应连忙拿来清洁工具,纪桓从里头抽出几张湿巾,却没有先擦自己身上的汤汁,他弯下腰去,不无窘迫地对殷见群说:“对不起殷总监,弄脏了您的包。”

    殷见群神色清明地看着他,轻轻地摇了摇头。

    林招弟站在原地,她把酒杯往地下一砸,小黑杨第一次见识这种阵仗,不由得瑟缩了一下,只听见林招弟破口大骂:“笨手笨脚的搞什么玩意儿!纪桓,你他妈的现在给我滚出去!回头我再和你慢慢算账!”

    林招弟的火气未消,又以周围几个人都能听到的音量说:“不识抬举。”

    殷见群回头,和林招弟看过来的视线相撞,那话就是说给她听的。林招弟的粉底很厚,遮盖了很多东西,但从这个距离却能看到粉底在眼下形成一条极细的裂痕,里面透出真实的怨毒的光。不难认清一个事实,林招弟讨厌她,或至少对她没有好感。这个叫殷见群的女人没有经过考验就企图和她平起平坐,坏她的规矩,动她的人,还企图探她的底细。

    “林总,我自罚三杯。”

    殷见群拿过小黑杨的酒杯,顺势挡在他的面前,她给自己满上酒,灌下去,这个动作重复三次。无论是对纪桓还是对自己,她都一样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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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招弟当然是还想发作的,殷见群的主动示弱让怒火失去了合理的方向,女人最不愿被看作疯子,林招弟慢慢平静下来。

    “年轻人还是挺懂事的。不过还没学会上道,带团队方面也差了一点,你疼后辈,但后辈能总放在温室里吗?老任也是,他疼你,所以自己不愿意说。那就我来。”林招弟看着她,语重心长地说,“无论是老任还是我,爬到今天的位置,都付出了很多代价。”

    这话让殷见群微微挑起眉,一种表演出来的由衷感动:“让你们担心了,是我做的不对。”她又喝下三杯,感觉到小黑杨在她背后悄悄拉她的衣服,她并未理会,又对林招弟说:“林总今天说的话,我都记住了。”

    纪桓缺了席,林招弟让另一个男人陪在殷见群身边,林招弟告诉了她名字但她完全没记住。新人明显更为专业,专业意味着距离感和分寸,他亦步亦趋地跟在她后面,嘴里好听的话流水似的没有停过,她杯里的酒也没有空过,但新人也巧妙地不被她触碰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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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过几巡,餐品换成甜品,又几乎原样被撤下去。战场从餐桌转移到无边泳池旁的沙发。小黑杨为殷见群挡了几轮酒,喝猛了咳得厉害,要去找洗手间。殷见群打了他一下,因为酒精的缘故笑得停不下来,晕晕乎乎地坐到沙发上。她的旁边就是林招弟,林招弟倚在一个男人结实的怀抱里,他的手臂紧紧地绕着林招弟的腰。

    殷见群平常地开口:“林总,喝多了?尽兴吗?”

    林招弟笑着点点头,从那怀抱里穿出一只手来,慈祥地拍在殷见群的手上,热乎乎的。她叫殷见群时只叫姓:“殷?我其实很喜欢你,你和我年轻的时候一样。”醺红的醉意透到脸上,和粉底的颜色并不相融,就像个表情快乐的纸人。

    这画面多少像电视剧里沉醉在男宠之中的武则天和上官婉儿,权力为它的主人修筑酒池rou林,后世的评价和她们到底有狗屁关系,拥有权力的人只看朝夕。

    殷见群为她斟酒,把自己那杯斟得更满:“敬林总。”

    她仰头一饮而尽,这样她就不必真正地去回应林招弟的话。

    林招弟抿了一小口,并没有喝完,她侧头看看,自己的女下属和男人们在泳池里玩得正是刚起兴致的时候,她对上殷见群那双仍带着清澄的眼,说:“时间不早了,我叫人送你回去吧。”

    殷见群温声回答:“不劳林总费心,我叫代驾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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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殷见群在洗手间找到抱着马桶呕吐的小黑杨,她扯了两张纸巾,用水打湿后给他擦脸。小黑杨本来要挣扎,见是殷见群,顺从地靠过去,眨着眼看她。她很确定他应该看到了不止一个上司站在他面前,他非常努力地在分辨哪一个才是真的。

    “都结束了,可以回家了。”她说,“开不开心?”

    “我表现得怎么样?有没有比杨绪好?”杨绪是叫“小高杨”的那位,他们同一届进公司,也在同一年到了她的手下。

    殷见群怔住。

    “怎么样嘛。”他追问,清醒时候的他不会这么纠缠不休,看来是真喝醉了。

    “杨宇,我有一些身不由己。”殷见群说,耐心地,脱下冷淡理性面具后的她真面目也没有多大变化,“但你可以不用做到这个程度。”

    她的下属擦掉眼角生理性泪水,倒开始安慰她了,这下像是清醒的:“别的都是假的,不用记住也不用在乎,只有拿到客户才是真的,这个道理不是你教我的吗?”

    “我不想让你失望。”小黑杨又说。

    殷见群看着小黑杨,从她有了第一个下属开始,她学会在其他人面前收敛表情,威严在不苟言笑中被巩固,培养起某种需要演绎的正当性。她觉得动容,她太久没有过这样的情绪。过了很久她揉了揉小黑杨的头,把用发胶固定好的背头揉得一团乱。她感到欣慰。

    殷见群说:“你未来要是有女下属——是男是女都好,我希望你也能为她做到这一步。”

    小黑杨哼哧了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