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她看见
周日下午，江川安排了车先送两人回去。 李易芯自己去了趟超市，刚到小区正巧江川说他也到了。 “我把东西拿上来？”明明几分钟前就说到家了，结果几条消息过去都没有回声，李易芯按捺不住，没等他回消息，自己提着食材就按了电梯上楼。 一出电梯发现江川的门只掩上了一半。 李易芯觉得有些奇怪，“小江叔叔，门…” 一脚踩进去，李易芯呼吸都停了。 姜莱，那个昨天还在酒会上看到的女明星，正半露着香肩亲吻他的锁骨。 脑子里轰鸣一声，李易芯反应过来，拔腿就往外跑，疯狂按电梯的按钮。这个地方她一秒钟也待不下去。 电梯好慢，她闷头去跑楼梯，冲回家里，东西不管不顾地扔在地上，躲进房间。 她一下子觉得心好乱，乱到不知道该去想什么。脑子里回闪过那个画面。 那个女的手是在江川裤子里吗？ 李易芯使劲力气拍自己的脑袋，又冲去厕所，把水龙头拧到最大，一捧一捧的把水拍在自己脸上。 你不是早就想过吗？你早该知道的啊！ 江川一只手放在那个女的腰上，那另一只手呢？ 不不不，我为什么要去纠结他的手在哪儿…这种情况还需要我来纠结手应该放在哪儿吗？ 李易芯又重重打自己的脑袋，顿了顿，她拿起一块毛巾，擦干脸上的水，大口喘着气。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这会，心才后知后觉地痛起来。 李易芯开始觉得自己的心在无止尽地往下坠，坠地生疼。身上突然没了力气，明明自己没有想哭，眼泪却自己从眼眶里无止尽地冒出来。 李易芯捂住胸口，深呼吸，走回卧室，乍得看到江川送给她的公仔，敞开嗓子大哭，哭得喘不上气，眼前的床都在晃。 明明打过预防针，为什么现在还是这么难受…… 李易芯，你难道真的认为江川会是个纯情处男人设吗？心里明明有数，为什么真的知道了还是这么难受…… 李易芯千百遍地咒骂自己。 她走回客厅，给陈彤彤打去电话。 电话这头李易芯泣不成声，陈彤彤只听清她说要来学校找她，干着急却不知从何安慰，只得说在校门口等她。 江川张不开嘴喊她名字，更迈不动步子去追，只是把姜莱推开了。 姜莱双手去拽他的领带，“一个小姑娘，没事的。”她又把上身贴过去，“我可好不容易回来一趟……” 江川心烦，把领带扯回来，提提裤子，径直走开，倒了一杯水，冷冷道，“没兴致，走吧。” “不至于吧江川，这就没兴致了？”姜莱夺过他的水杯，盯着他，“我今晚就得飞回去，确定要我走？” 江川又把水杯夺回来，水全洒出来了，“活动昨晚就结束了，没人让你来。”江川又给自己倒一杯。 姜莱挑了挑眉，拎起包，蹬着高跟鞋就走了，把门摔的震天响。 江川一饮而尽，心里烦闷，说不清心里的思绪，到阳台点了根烟，抽了一支又一支。 她肯定吓坏了，不会躲在家里哭吧。 正这样想着，就看见楼下李易芯背着包往外面跑。 江川下意识马上跟出门。 天黑了，这么跑出去是要干什么？ 李易芯上了辆网约车，江川开车远远地跟着。 直到李易芯的学校门口，江川看见陈彤彤焦急地等在外面。 网约车一停，李易芯就扑进陈彤彤的怀里，号啕大哭。 江川看她的样子，隔着一条马路都能听清李易芯的哭声。他的心拧着，说不上来到底是什么滋味。 “芯芯，你看那边。”陈彤彤指了指马路对面的车，那是江川的车，她认识。 李易芯只回头看了一眼，就拉着陈彤彤进学校。 “他肯定担心你了。”陈彤彤被李易芯拽的踉跄，“芯芯，慢点慢点。” “我不想看见他，我再也不想看见他。”李易芯哽咽着，说得那样斩钉截铁。 江川看李易芯回头，知道她看见自己了，却径直进了学校。 想着李易芯有人陪至少是安全的，打开车窗又抽了根烟，才回家去。 陈彤彤的室友是大四的学姐，已经实习了，宿舍经常只有一个人，李易芯才敢在这哭得撕心裂肺。 这个晚上，陈彤彤哄也不是，跟着骂也不是，最后李易芯哭得累了才睡着了。 李易芯梦到江川笑嘻嘻地向她介绍他的各种女朋友，特别是姜莱，妖娆地缠在江川的身上。李易芯被气得醒来，又是好一顿哭。哭哭醒醒，一整晚几乎没睡。 第二天周一，她拖着没魂的身体去上课。课上着上着就开始掉眼泪，走路也掉眼泪。陈彤彤说要不是胡乱地给她塞了几口饭，真怕李易芯半路倒地上。 过了好几天，在朋友的陪伴下，李易芯渐渐恢复过来，住回了自己家。 江川每天晚上都在阳台上望，终于盼到她回来。 一个人背着包，低着头，看上去真的瘦了很多。 江川打开手机想给她发消息，顿了顿，又把手机放下。 接下来一段时间两个人都没有联系，甚至在电梯上的照面都没碰到过。 江川不敢给她发消息，也不敢去找她。他知道李易芯在刻意躲着他。 江川会在李易芯有晚课的时候，站在阳台等她回家。 点进之前的聊天记录，听她发来的语音。原来她之前这么黏黏的叫过他小江叔叔，问他什么时候回家。声音听着就香香软软的，像刚睡醒的小猫咪。 当时开会没点开听，现在每天都听。 小东西穿得越来越厚。有时候听着歌摇头晃脑，有时候对着手机手舞足蹈，有时候就只是背着包安静地走进大堂。 李易芯离了江川，是rou眼可见的瘦了。每天都不知道吃什么，偶尔带朋友去徐阿姨店里吃饭，朋友们总是想方设法逗她开心。她拣着快乐的生活碎片发在朋友圈。 日子还是照样过，她也没有一直郁郁寡欢，只是偶尔一个人走在冬夜的寒风里，还是会因为想起江川曾经对她说过的温暖的话语而掉两滴眼泪，这个时候她就会在心里骂自己，强迫自己清净脑袋。 直到圣诞节那天，李易芯和朋友耍完回家发现门口放着一个大纸箱。她打开，发现里面全是手办。 她拿出来一看，全是刚发售的某部大热番的圣诞特别版。她前两个礼拜刚在朋友圈说上头了…… 这个手笔，她只能想到一个人。 李易芯被江川的举动攻击到了。握着纸箱，把手指狠狠掐进去。她拼命不去想他这么多天，到这里还是不起作用。 李易芯整理了一下情绪，打算把箱子还回去。 她把箱子推进电梯，又拖到江川门口，犹豫了很久，终于鼓起勇气按了门铃。 就像她一直想的那样，江川打开了门，就穿了一件黑色的家居服。 还没等江川开口，李易芯直截了当地说，“叔叔，这些东西我不要，谢谢你的好意。”甚至还浅浅地鞠了个躬。 江川没想到李易芯会这样与他对话，他只得也同样礼貌又陌生地回她，“没事的，我只是出差的时候正好看到。” 你的工作，怎么会正好看到这些二次元的东西…… “我真的不能要。”李易芯想了想，又把纸箱往前推一些，“我不需要这些。”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李易芯控制不住地眼睛泛红，咬着牙关，不让眼泪掉下来。 明明只要不去想他，她就能表现得好像没事了，忘记了。但是他一出现，一靠近，压抑着的感情就像海啸一样疯狂涌上来，把她的防线统统摧毁了。 江川心里涩涩的，“这次收下吧，以后不买了。” 李易芯站着不说话。 “我放着没用啊。我帮你拿回去吧。”江川说着就走出来。 李易芯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烟味。 “我不需要。”李易芯拦着他，重复这一句。 “以后都不会买了，芯芯。”江川的声音听着也特别委屈。 “你明明知道我是什么意思。”李易芯抬起头瞪着他，眼泪在打转，突然爆发了，“你不要装了。” 江川第一次看见李易芯这样的眼神。明明眼眶里都是泪，他却真实地感受到了她的愤怒。 见江川不作反应，李易芯干脆接着说，“我是说你不要再对我表现出任何好。” 江川皱眉，看李易芯两颗眼泪倏得从脸上滚下来，他的心跟着揪紧了，却不知道该作何回应。 李易芯吸了吸鼻子，把掉下来的眼泪擦掉，话锋一转，“姜莱是你女朋友吗？” 江川不去看她，如实回答，淡淡地说，“不是。” 李易芯又沉默了很久，江川猜不到她在想什么，提议先把东西拿回去。 见她又还不吭声，江川直接就把箱子端起来。李易芯没阻止，跟在他后面上电梯，又给他开了门。 江川把箱子放在地板上，李易芯蹲在地上把手办一个一个拿出来。 半晌，江川才开口，“好好休息。” 江川正转身要走，李易芯突然伸手拉住他，“等一下。” 江川回过身来。 李易芯深呼吸，站起身来，心一横，对着他说，“那你考虑一下我。” 江川看着她红红的鼻尖，震住了。 这几天，江川认真思考过他对李易芯的感情，他不敢确定他对她的感情到底是什么，他还没想明白。 一开始对这个小姑娘是真的没有任何想法，真的只是把她当师兄的女儿。渐渐觉得李易芯越来越俏皮可爱，白白嫩嫩，香香软软。十八岁的少女贴过来，哪个男人能不贪？关键是这个东西说话也娇娇的，像小奶猫一样喵喵叫个不停，小rou爪子蹭得心窝痒痒的，怪让人心疼，忍不住靠近她，对她好，对她动手动脚。 可是师兄的女儿碰了总得要负责。年纪差这么多，又怕小女孩只是春心萌动，根本没想明白什么是喜欢。他连他自己都还没确定的东西，他更希望李易芯能思考清楚，毕竟她还这么小。 “李易芯。”江川叫她全名。 “嗯。”李易芯乖巧地应，她心里害怕极了，怕得手在发抖，只得攥着衣角告诉自己要冷静。 “你还小……..” 江川一开口，李易芯就不喜欢他这么说，说年龄是要拒绝的意思吗，于是她倔强地打断，“我不小。” “好，不小。”江川无奈顺着她。 “姜莱没比我大多少。” 江川叹了口气，没有继续这个点，另道，“如果你是因为我照顾你，觉得感激，才喜欢我，那刚刚的话我当没听见。” 李易芯马上摇头，想反驳却被江川制止，“听我说完。”江川顿了顿，又说，“这几天我想了很多，如果说是因为我没有把握好距离，才导致你理解错你对我的感情，我向你道歉。” “就这些吗？”李易芯抓住他一连串反问，急切寻求答案，“我清楚地告诉你，我对你的感情没有任何问题。那你对我呢？你对我的感情呢？” “我不知道。”江川受不住李易芯这样直接火热的眼神，“所以我更加希望你能清楚自己究竟想要什么。” “你连自己想要什么都没想明白，凭什么来教我？”李易芯一语中的。 这回轮到江川沉默了。 “如果你不喜欢我，为什么会把握不好距离？”李易芯又反问他。 江川叹了一口气，模棱两可地回答，“因为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那我再说一遍，我很清醒也很理智，我就是喜欢你。”李易芯走近一步，每一个字都说得清清楚楚，这句话她在心里演练过一千遍一万遍，“我从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就是我喜欢的样子。” 江川从未料到这个师兄口中柔弱不能自理的小丫头会说出这样直白而热烈的话。 江川转身逃了，他一句话没说就逃了。 他发现面对李易芯这样真诚坚定的表白，他根本招架不住。自他真正处事以后，这么多年逢场作戏，被欲望驱使所积攒下来的花言巧语和经验技巧，这时候统统都消失不见了。 回到家里，江川心里一团乱麻，灌了一杯酒，到阳台上点烟。 其实江川根本不在乎什么年龄，只是他和李易芯不一样，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少年没有“喜欢”这种感情了。他承认他很享受和李易芯一起创造的快乐，但她还这么小，他怕他对李易芯，这个小屁孩，只是对少女的渴望，又或者只是对圈养所属品的占有欲。害怕往前多走一点点，都会伤害到她。 两个人又是默契的几天没有联系。 12月31日，陈彤彤一行人约李易芯去爬山，说要看新年的第一个日出。结果一群人吵吵闹闹，李易芯没踩稳直接跌下去好几个台阶，右手撑了一下，痛得抬不起手。陈彤彤立马带着李易芯去医院。 拍完片两个人坐在座位上等。 “给他打电话呀。” 陈彤彤知道李易芯表白的事情，她说，没有拒绝就是最好的表现。陈彤彤是主战派，一直鼓励李易芯应该大胆一点，继续主动。 李易芯心里根本没底。 “很晚了……万一他和别人在一起……” “怕什么。他和别的女人又不是情侣关系。如果只是要rou体，你没有吗？去抢呀！”陈彤彤在她耳边吹风，“什么东西都要努力争取才能得到的呀。” “我争取过了……” “对呀，所以你现在更要乘胜追击啊！” 李易芯把手机拿出来，给他拨去了电话。 电话通了，却没有声音。 李易芯不敢张口了，不知所措地看着陈彤彤。 陈彤彤在一旁着急，把头凑过去对着手机，“江叔叔，我是陈彤彤。我和芯芯去爬山，芯芯从楼梯上滚下来了，胳膊痛得动不了，现在在医院呢，我看她特别难受，痛得一直哭，你快过来看看吧。” “哪家医院？我马上过来。” 听出来男人的声音有些着急，陈彤彤告诉他之后得意地把电话挂了。 “我哪有一直哭…医生说应该也不严重…” “不说严重点，他哪能着急忙慌地来找你啊。真笨。” 江川没一会就出现了，陈彤彤两三句话就说自己要走了。 “还好吗？还有哪里痛吗？”江川坐到她旁边。 李易芯低着摇头，根本不敢看他，只是把取片子的条码给他，“应该好了。” 江川去取片子，李易芯手机噔噔弹出几条消息，果然是陈彤彤。 “你看他着急的样子” “芯芯 你加油呀！！！” “装可怜 让他心疼死” “勾引他 让他这个老男人知道什么叫清纯女高” 李易芯慌忙把聊天框删除。天呐，陈彤彤真是胆大包天，她都在说些什么啊，什么勾引…… 江川取完片子，带着李易芯又去找医生，医生说问题不大，没有裂痕，也没有骨折，现在痛大概率只是软组织挫伤了，过两天就好了。 稍微配了点药，李易芯就跟着江川回家了。 路上也没怎么说话，江川问李易芯饿吗，她只说不饿。 到家，江川把药放在桌上，交代了两句就打算走了。 “小江叔叔。”李易芯叫住他。 “怎么了？”江川回头看她。她眉毛皱皱的，努力挤出了一个不算好看的笑容。 “我这只手抬不起来，脱不了衣服。”李易芯把左手伸给他，“可以帮我扯一下袖子吗？” 这…这样算勾引吗？ 江川走过来帮她把毛衣的一只袖子拉住，李易芯把左手伸出来，又伸给他。 “还有一件。” 江川照做，又帮她扯下一个袖子，“还有什么要帮忙的吗？” “不用了。谢谢。”李易芯最里面还剩一件保暖内衣，露出一小节白白的肚子。 江川好像什么都没发生，头也不回的关上门走了。 李易芯瘪瘪嘴，不知道到底该以怎么样的态度对他。 手抬不起来这两天，江川会给她送饭，告诉她有什么事就给他打电话，看上去似乎很忙，其他就没有过多的交流了。 手能抬起来了，李易芯就回学校上学了，临近期末，她也很忙。 李易芯偶尔去江川家蹭饭，和他讲最近发生的事。李易芯在尽力尝试恢复之前的交流方式，却没有得到回应。 江川明显地在保持距离，避免过多的见面，避免过多的接触和眼神交流，说话也冷淡了许多。 马上就放假了，李易芯没告诉爸妈，怕他们过来要请江川吃饭，自己打包了行李就回家了。 她也没有告诉江川，只是落地的时候发了一条朋友圈。 寒假里，李易芯没有主动给江川发消息，只是除夕夜互道了新年快乐。 其实江川是真忙，年前年后忙着巩固客户，正月里忙着陪父母走亲戚。看烟花绽放的时候，看雪花飘落的时候，他都会想起李易芯坚定的眼神，说她喜欢他。江川对李易芯的动态了解也只限于她寥寥几条朋友圈，看上去过的挺开心。 忙着忙着，就立春了。 一天，江川收到师兄的消息，说李易芯又一个人偷偷回J省，麻烦江川去接一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