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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身体验古埃及酷刑,考古学家的福气

    刚刚完成的发布会让菲尔感到有些疲惫。他向媒体与各界学者展示了最近的发现:法老的匕首。它被放置在木乃伊的胸口处,从位置来看法老对它的珍爱程度似乎都超过了手中交叉相握的权杖。这柄匕首的主要材质为陨铁,握把由黑曜石打造,镶嵌着精美的金饰和宝石。菲尔发现了反复磨损的痕迹,他认为这说明法老时常使用它,甚至随身携带。他又对比了陪葬的莎草纸文献,猜测上面的一些画作记录了法老使用这把匕首处决敌人的场面。应付完各路人的提问与攀谈后,菲尔终于能够驱车回到发掘中心。眼前无穷无尽的黄沙十分催眠,随着吉普车的颠簸,菲尔在后座点着头,最终没有抵挡住困意睡了过去。

    他站在一片美丽的芦苇原上。雅卢。没有风,芦苇却轻轻摇晃着擦过他的身体,不知何处传来白鹭遥远的鸣叫声。他沐浴在恒久的夕阳之下。法老静静地站在他的面前,亚麻布袍与芦苇一同摆动着。

    “这是你自找的。”她说,似乎有些失望又有些无奈。

    菲尔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不过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周围的一切就消失了。

    当他从眩目的白色虚无中睁开眼,他的感官立刻被噪声淹没了:他听到许多的呼喊声,闻到了铁锈味儿,然后看到了眼前攒动的人头。过量的刺激让他感到恶心,他低下头,吐出了一口鲜血。接下来他才迟钝地意识到自己麻木的四肢的存在——它们被紧紧地绑在一根木棍上,被阻碍的血流已经让他失去了感知。菲尔头痛欲裂,只知道自己浑身赤裸地被禁锢在一座高台上。真该去看看医生解决一下多梦的问题了,他想。

    面前的人群忽然齐齐地噤了声。菲尔费力地睁开被血糊住的眼睛,认出了刚来到他身边的人。是法老,不过她穿戴得十分整齐,从头到脚都是一位骄傲的统治者的装束,披挂着由碧玉和玛瑙装饰的兽皮,甚至下巴上还有一簇假胡子。她从怀中抽出一把匕首,闪亮的陨铁几乎刺痛菲尔的眼睛。

    法老威严地宣布:“埃及人们,我的子民呵,你们所看到的是大祭司梅库阿特。他将你们献给阿蒙神的钱财据为己有,使他的宅邸像神庙那样宽广,令他的妻妾与仆人称他为国王;他还勾结外党,占有了你们港口的出入权,就连我赠予赫梯王国的礼物都要经由他手。然而今天,我将在你们面前处死他的原因是,他集合了自己的士兵,试图将我刺死在我的寝宫中。梅库阿特亵渎了他所肩负的神圣使命,任由他的心灵腐坏——在此,我将要毁灭他的rou体,愿冥府之神给予正义,让阿米特吞噬他的灵魂!”

    菲尔想要开口辩解他并不是什么大祭司,但从嗓子眼儿挤出的粗哑音节让他自己都吓了一跳:“暴君,我诅咒你!”这可不是他自己的声音。再仔细一看,褐色的皮肤、难以蔽体的破烂白袍——这都不是他自己的身体!他紧张地绞扭四肢,徒劳无功地想要证明自己的身份,可只有咒骂的话语从他的嘴里源源不断地涌出来。台下的民众愤怒起来,不能容许他们的统治者遭此侮辱。菲尔自然明白这是何等情况:法老凶残,但不暴虐;她减轻了征税,将农民从贵族阶级的压迫中解放出来,她唯一要求的回报是征兵,并带领军队扫荡了尼罗河沿岸的匪寇,再次保全了农民的土地;她把土匪首领的头颅插在鎏金的长矛尖上立在水田边任野鸟啄食,这骇人的景象替她本人镇守此处,威慑着任何胆敢与她为敌的人。这一切都记载在莎草纸上。

    “我会把你这条舌头留到最后。”法老在菲尔的耳边说,“听听它会继续忤逆我,还是会哀求我的仁慈呢?”

    大祭司将带血的唾液啐在她的脸上。

    她神色自若,手中刀光一闪,便有一块儿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菲尔都没来得及反应,直到他几秒后因剧痛而惨叫起来。法老刚从他的右边胸口剜下了一块儿rou。血珠从平滑的创面中跳出,很快汇聚成一道细细的血线,滴在地上。菲尔这辈子都没这么痛过——眼看自己被活剐的惊惧放大了他的疼痛,他从没想过梦境中的感受也能如此真实。法老满不在乎地将匕首在自己的衣袍上擦干,接着又是一刀,紧挨着上一次造成的伤口,留下鱼鳞形状的伤痕。黄色的脂肪从被染红的肌rou中显露出来。菲尔“嗬嗬”地吐气,汗水把被尘土弄脏的脸颊分割得一块块的。

    没用多久菲尔的右胸就被切干净了。隔着一层薄薄的rou膜能模糊地看到他的肺在肋骨间膨胀又收缩,粗细各异的血管随着心脏跳动着。他晕过去一次,但有士兵将一桶水泼在他的头上让他苏醒,又将一块布塞进他的嘴里,防止他咬舌自尽。法老对此表示很遗憾,她说自己和观众都更想听到他的惨叫和求饶。当他的左胸也被片下时,过度的折磨几乎让他发疯,他开始不记得这是在梦境里,梅库阿特的记忆和他自己的混淆在一处,产生了生动的幻觉:他前一秒还在伏案工作准备挖掘工作的发布会,下一秒他靠在铺着狮子皮的靠椅上与埃塞俄比亚的女奴饮酒作乐。他看到法老指控他做的所有事,目眩神迷——在交替的麻木与激痛、昏迷与甦醒中,他的身心一齐崩溃,从破烂不堪的胸腔中发出了一声野兽般的嚎哭。

    法老扯掉他嘴里的麻布,丢在一边,在他能说话之前一刀割下了他的两瓣嘴唇。两片绵软的烂rou掉在土地上,留下一点黑黑的污渍,看着煞是可怜。士兵和奴隶们驱赶着越发饥饿的野狗和秃鹫。菲尔的下半张脸顿时成了一片模糊蠕动的鲜红,血沫在他每次喊叫时喷溅出来,落在法老的脸和身体上。她毫不在意,继续进行着手上有条不紊的工作。如果菲尔还清醒,他就能意识到法老相当地精于此道,她在割下肌rou时避开了他的主要动脉,场面虽然血腥却不至于让他当场毙命。刽子手精确地延长了受刑人失血而死的时间。

    菲尔想要求饶,但他的灵魂被困在梅库阿特的身体里,被迫演着这场限制级的戏剧。只要大祭司不屈服,可怜的考古学家就无法逃离噩梦。被禁锢在血rou做成的活棺材里,何等的酷刑!头上的太阳已经从地平线的一端移动到了头顶,连他的皮肤都开始滋滋地冒着热气。他分不清自己流出来的是血还是泪还是油还是腐烂的汁液。法老的白袍已经被染成了红色,粘腻地贴在她的皮肤上,随着动作勾勒出一道道曲线。菲尔连祈求这一切赶快结束的精力都没有了,他四肢上的皮rou也已经消失,裸露着森森白骨,上面残留的神经还微微颤动着。此刻比起人他更像一个摆件,他已经无法动弹,只剩下残破的躯体滑稽地连接着被削干净的肢端,又臭又脏,好像被丢在地上连狗都不吃的一滩剩rou。

    等到太阳挪到天空的另一端时,菲尔的双眼也失去了——当然,他早就已经什么都看不到了,他甚至没注意到自己的眼球离开了眼眶。如果他还残留有视觉,他将会看到台下的民众也在疲惫与惊悚中渐渐离去了,即使是被现代人认为生活在蛮荒中的人们也接受不了这比他们最为恐惧的死后地狱还要惨绝人寰的景象。虽然没有了观众,法老仍旧继续表演,不知疲倦地跳着她死亡的舞蹈…… 她不是人类,她是以鲜血和痛苦为食的怪物…… 菲尔在偶尔闪回的意识中想着, 否则她为何在一整天的行刑后还能够如此精力充沛? 再次有士兵上前想要喂给垂死的受刑人一些药物来让他继续苟延残喘,但再多的睡莲或古柯都没有用了,胡狼头的死者之神已经站在冥河的对岸,祂脚边的阿米特虎视眈眈。

    终于,一切接近落幕。菲尔失去了耳廓的耳孔捕捉到了一些声音:祈祷。她的声音已经嘶哑,但依旧洪亮。“亚图姆,黄昏的太阳之神!请带上这个罪人的‘卡’进入杜阿特,让他永生永世腐朽吧!”在菲尔咽气之前,那柄饱饱地浸润了他血rou的匕首挖出了他颤动的心脏,她将它高举向红色的夕阳,任凭溪流似的血液汩汩流下她的手臂,“这是我的敌人——献给您!”

    菲尔最后听到的是她狂热的笑声,还有一阵微风似的耳语:“欢迎来到我的统治,入侵者,我们下次再见。”

    他痛哭着,吓坏了同车的同事们。他才睡过去二十分钟,就像天塌了似地哭醒了过来,过了半个多小时才冷静下来。同事们七嘴八舌地叫他去好好得睡上一觉,看看他都压力大得成什么样子了。菲尔惊慌地拒绝了:他才刚刚分清现实与梦境的边界,可不想再被卷入那可怕的漩涡一次。回到自己的帐篷后,他看到桌上对陨铁匕首的记录与报告,忽然生起气来,恼火地将它们扫到一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