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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一次了,结果当然得为自己的任性买单,因为没人一起合租,单身公寓又贵,她只能去租住地下室,花了一个多月才找到新工作,还是降低薪资职级的前提才签的。新工作还是地产销售,她以为从此就能告别过去安定下来,可没过多久,新公司里传开她之前辞职是因为勾引领导再呆不下去的流言,原来以前的老同事跟这边的人认识。可是,她再也没勇气跳槽了,家里还背着左邻右舍的债没还清,大伯的病要钱,堂哥为整个家累白了头发,她有什么资格再任性。也是在这家公司,又碰到了杨宇森。之所以说“又”,是因为两人之前就认识,地产公司经常会找大学生给项目做发单页之类的兼职,她当时恰好被分派负责这方面,为了便于管理,十多个人建了个群,一直到现在都没解散。这次再遇同样是因为兼职,下班后收到他的添加好友信息,她做这行加陌生人微信习惯了,随手就点了同意。杨宇森此人,很多时候大大咧咧,关键细微处却温柔体贴,长相不算帅,但全身透露着一股年轻人的清爽朝气。程星灿经常望着他那双似曾相识的眼睛久久失神,所以在跟他你来我往半年后,顺其自然接受了他的表白。接受的原因有很多,首先她需要一个人带她走出过去的阴霾,不处个对象,总有种还在为人渣守寡的错觉,其次,也是最重要的,他比她小不是吗?她不用再担心自己上当受骗。然而,现实再次告诉她,单纯这事跟年纪压根没必然联系,二十岁出头的人,耍起心机来照样一套一套的,可比起杜宏来少了分老谋深算,所以被她抓了个正着。彼时,她再也不是一杯就倒的酒量了,无论喝去多少,绝对都会坚持回到家才闭眼,当天依旧是跟同事聚餐,杨宇森主动提出过来接自己,程星灿无所谓同意了。她喝了几杯酒,盯着他眼睛看时走神的时间长了些,许是因为这个,他就以为她醉了,把她安置到床上后,进卫生间接了个电话。“刚谈了个比我大的女人,长得还行,但我打算分手了。”“我知道她以前勾搭过一个老总,以为多少能从大老板那搞到点值钱的,结果今晚才知道,他妈的没车就算了,竟然住的是地下室。”“跟个穷比谈恋爱有毛意思,我他妈脑子抽了才给自己找罪受。”程星灿面朝上躺着,缓缓睁开了眼,卫生间的灯光从门缝里泄出来。彼时她心力交瘁,根本提不起精神跟他吵,次日,两人和平分手,默契地没问对方原因。跟杨宇森掰了后,她就没想过再谈恋爱的事了,一心扑在工作上,虽然业绩还是一般般,周边关于她勾引领导的“事实”尘嚣甚上。那她就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没人跟她真心亲近,那她就不交朋友。她有信心,自己一个人也可以活的好好的,可当大伯在电话里告诉她,欠亲友邻居的债都还清了时,她竟生出了思乡之情,再克制不住,哽着嗓子倾诉:“大伯,我不想呆青州,我想回去了……”回到有他们的地方,回到亲人的身边。“那就回来。”“真的可以吗……”“嗯,回来吧。”她太孤独了。以至于又是说走就走,没找到下家直接离职,行李打包交给快递,再买一张三十块不到的高铁票,彻底告别这座可怕的梦魇之城。如今交通方便了,从青州到景安的高铁半小时一趟,她提着随身的二十寸行李箱步出车厢,抬头仰望灰蓝色的天空,心中不免唏嘘。一别故乡八载,她出发去青州念书时十八岁,父母健在,风光正茂,如今灰溜溜地归来,物是人非。出了车站,她并没有直接回余阴,而是走向公交车站,打算去以前的家看看,进不去,也不进去,就在楼下看一眼就行。可到了小区门口,人又犹豫了,两脚踟蹰不前,最终调转个头,往一中那边走了。奇妙的,遇到了沈倬。她驻足在树荫下,遥遥看向马路对面,他西装革履地从酒店里出来,随行一男一女,男的帮他拉开车门,等他进去车后座,一男一女也随之上车。姚莹莹还呆在他身边啊。她心里感叹完,淡漠地收回视线,拖着行李箱走了。天意工作这几年,她基本处于常年无休的状态,别人放假就是她最忙的时候,一年到头只有春节能回来小住个把星期。听说她此次回家再不离开,老眼混浊的大伯连连点头说好。“不走了,不走了,不想去就不去了啊。”“嗯。”程星眼眶发酸,扯出个笑脸:“我过两天去找工作,先在余阴看,余阴没合适的再去景安。”那个鬼地方,她再也不想回去了。“不着急,先休息好了,你看你上个班人瘦成什么样了,你阿爸看到,会难过的。”她工作压力大,加之每天基本依赖药物才能睡,长期食欲不振,原本就不胖的身子,如今说瘦脱型了也不夸张。“大伯知道,你这几年很辛苦,一个女娃在外面工作,一分钱不找家里要,还每月往家里打钱,如今,欠乡里乡亲们的钱还完了,以后的日子,只会越来越好的,啊,不怕了。”边说拍了拍她的手背,黝黑的老手只剩下层皮包裹骨头,跟她的白净形成鲜明对比,程星灿扭转过头不忍再看。“不算什么的,你跟大哥才辛苦……”她以手扇风,吸一吸鼻子,换个话题:“大伯,我想去看看我爸。”他望着悠远的天际,感慨地回:“去吧,他见到你,会开心的。”“嗯。”吃了晚饭后,程星灿回房里服过药,伴着乡下特有的虫鸣声早早地沉入梦乡。祭品提前买好了,次日,睡了近十个小时的她起早拎着东西出门,那会儿还没买车,她要先坐车到县里,然后再跟别人拼小面包车,折腾来折腾去,到墓园都十点了。上回过来是清明节,距现在也才两个月不到,心境却又大不一样,常言道无债一身轻,说的便是此时此刻的她。“爸爸……”她盘腿坐在坟前,拿水果刀削苹果,抬头看眼照片里的人,有很多话想跟他说,一张开嘴,又觉得没必要了,父亲一定都懂。爸爸,我给你带苹果来了。爸爸,钱还完了。爸爸,你mama在哪里嘛。爸爸,我不敢跟大伯们说,可我心里,是挺想你的。而余生,她都要带着这份思念活下去。如果说人活一生悲喜交织喜忧参半,那她一定是二十一岁前就把这一辈子的五分欢喜透支光了,以至于余生这样悲苦,只剩悲苦。这么一想,她睁开眼时,便到了医院的病床里,天边最后一丝晚霞从窗户透进来,昏黄昏黄的,像老电影一样,过去好多好多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