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倒逼解药
“我母亲乃朝廷一品命妇!沐怀卿你不过一个才上位的阉狗!你敢动我母亲!”年过七十的老母亲被捉来了东厂私狱,男人眦目欲裂,扯动着铁链哗啦作响。沐怀卿闻言,眼皮掀了掀,他拿起放在红木矮几上的茶盏,不紧不慢地押了一口,这才缓缓道:“牵扯进祁王谋反案,吕大人觉得这一品夫人的敕封还能保得住?”吕仲安愣愣,旋即咬牙辩解,“本官是无辜的!本官从未与祁王有往来!”沐怀卿掀眸一笑,“噢?那吕大人又是听何人指使,在讲经的僧人中安插了刺客?”“我没有!沐怀卿你诬陷忠良不得好死!”吕仲安几欲发狂。然沐怀卿却呵呵一笑,“既然吕大人不愿意说,那就别怪下官为难老夫人了。”语毕,沐怀卿的目光转向一旁的吕老夫人。他单手撑着额角,状似思索,修长的手指洁白如玉,令人赏心悦目。“那就插针吧,这样也体面一些。”沐怀卿话音落下,一旁的厂卫便从刑室角落的柜子里取出一个布袋,走到吕老夫人的身前。厂卫面不改色地揭开布袋,里面赫然一排钢针。此时吕老夫人被按在地上,露出十根苍老的手指。她看不见面前的一排钢针,由细到粗,根根都沾满血污。这是已经使用过许多次的刑具。钢针从甲缝里插入十指,刺痛锥心,令人痛不欲生。这样的刑罚放在一个年过七旬的老妇人身上,的确太过残忍。然东厂之人早已对此见怪不怪,只见那名厂卫面不改色地拿起钢针,用力拽住吕老夫人的手,眼看钢针就要插进那苍老颤抖的指尖时——拴在铁链上的吕仲安终于崩溃低吼,“我认!我认!什么我都认!不要伤害我母亲!”沐怀卿闻声微笑,“倒是个孝子。”接着对那厂卫弹了弹手指,“好了,带老夫人下去,今日吕老夫人来探望吕大人,时辰已到,该回府了。”语毕,沐怀卿视线一转看向吕仲安,他轻轻一笑,眸色温和道:“至于吕大人,接下来我们好好谈谈,这罪,到底该怎么认。”稍晚,沐怀卿离开了东厂衙门。然他刚出东厂大门,便有两人快速迎了上来——“沐大人,誉王有请。”沐怀卿微微挑眉,“昨日誉王殿下才见了下官,今日又召,所谓何事?”那两人低头互看一眼,“二殿下有要事和大人商议,二殿下说了,他已寻到神医。”沐怀卿闻言,垂下眼眸,嘴角露出一抹若有似无的弧度,“那便请两位带路吧。”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朝堂权谋从来不乏倾轧斗狠,诬陷忠良。朱猷麟安插了人趁乱刺杀万贵妃,他知。朱猷麟想拉拢利用他,排挤掉大皇子朱猷简的势力,他也知。并且朱猷麟还装聋作哑不愿意拿出解药给朱璃芷治眼,他依然知晓。所以,他换了一个方式,让朱猷麟不得不交出解药。祁王谋反案,德帝虽然下令由刑部调查,但德帝并不信任刑部。德帝多疑,虽庸却不昏,甚至连东厂和锦衣卫他都不相信,因为东厂提督胡善站队二皇子一派,而锦衣卫指挥使古来顺,则是大皇子的人。所以德帝任了沐怀卿为东厂理刑百户,并且命他秘密调查祁王谋反案。二皇子朱猷麟闻得风声后,便屡屡示好沐怀卿。却是拿了一个画饼想要换他的助力。而吕仲安又是何人?兵部侍郎吕仲安其实并未与祁王勾结谋反,但他却是拥护二皇子一派的中坚力量。于是沐怀卿借祁王谋反案,捉了吕仲安,严刑逼供,为的不过是让朱猷麟交出解药。所以前一日沐怀卿才将吕仲安下了私狱,朱猷麟便请他品茶,给他画饼。结果一夜过去,沐怀卿不仅没有放了吕仲安,更挟来吕仲安的老母亲,迫他认罪。如此杀伐果断,胆大妄为,令朱猷麟大吃一惊。朱猷麟不敢再拖延,若是吕仲安认了罪,哪怕是莫须有的罪名,只要上禀德帝,对他来说都是极为不利的。所以,当一枚解药放到沐怀卿面前时,朱猷麟难得露出亲切的笑容,“沐公,这可是本王好不容易才寻到的南疆圣手给三妹配的药,保准药到病除!”——————暗搓搓冒出求珠~第九十七章西缉事厂沐怀卿垂眼看去,只见一只精致的锦盒里放着一枚色泽饱满的丹丸。他拿起锦盒,如玩物一样在指尖转动。半晌后,他盖上盒盖,将锦盒放入袖中。接着沐怀卿眉眼舒展,缓缓一笑,“陛下知道二殿下献此灵丹妙药定会龙心大悦,想来此次兵部侍郎吕大人也只是有惊无险。”朱猷麟闻言,眉间一展,当即郎声笑道:“好说、好说,之后的事还要劳烦沐公费心。”不多时,沐怀卿便带着解药离开了望月楼的包房。待房间里只剩下朱猷麟时,朱猷麟一灭脸上的笑容,面色铁青地一把捏碎了手中的茶盏。“好你个沐怀卿!手段竟然如此厉害!”朱猷麟恨得牙痒,颇有一种偷鸡不成倒蚀把米的感觉。站在朱猷麟身后的随从见主子恼怒,立刻上前建言,“殿下,要不要奴才找人去把那阉人……”随着话语,那随从的手在脖颈处一横。可朱猷麟却冷怒道:“若能做掉他还需要你在这里废话!”那阉人不仅心思缜密,手段阴狠,更还武艺高深,寻常刺客都难以近身。而现在他身居要职,身边亦提拔了不少爪牙,想要下手,是难上加难。朱猷麟满目的愤恨不甘,过去他怎么就不知道三皇妹身边竟然有个如此厉害的人物!在此次祭祖前,他对沐怀卿的印象还停留在许多年前,那个跟在朱璃芷身后,空有一身皮囊却默默无闻的内侍。然而自从沐怀卿去了景仁宫后,就一飞冲天,不仅成了皇后的倚重,不久之后还会是新设西厂的首任提督。朱猷麟眯眼,“听说沐怀卿有个对食?”那随从想了想,回道:“好像是皇后身边的大宫女祥珠。”闻言,朱猷麟冷冷一笑。沐怀卿敢把他的旧主朱璃芷推出来,指不定也是一个障眼法。宫中流言甚多,却从未听闻沐怀卿和那祥珠的事情,他倒要好好挖一挖,就不信找不出沐怀卿的破绽来!……那厢风云变幻,阳谋阴谋蠢蠢欲动。这厢沐怀卿拿到解毒丹丸,却没有立刻交给朱璃芷。而是将吕仲安认罪一事和二皇子朱猷麟献药一事,秘密上禀德帝。德帝知后,当晚在御书房一言不发地坐到深夜。三日后,德帝下旨设立西缉事厂,任沐怀卿为钦差总督西厂官校办事太监,御赐象牙腰牌。并且新设西厂的官职设置一律比照东厂,人数却不需按制而来。其下掌班、领班、司房由锦衣卫拨给,人可由沐怀卿亲自挑选。一时间,西厂承圣眷而立,在沐怀卿手中有条不紊,迅速完善。半年后,西厂布局已妥,层层官吏皆在监视之中,触须更延至大启王朝的疆域之外。德帝对此颇为满意,数次当众夸赞沐怀卿心思细密,办事妥帖。而先前卷入祁王谋反案的兵部侍郎吕仲安,经过了半年的审讯关押后,罚了个革职留用。德帝的这一判罚,实是耐人寻味。照理说卷进了谋反案,不应还能留用。但若是无辜的,又为何要革他的职?作为二皇子一派的中坚力量,就这样被骤然革职,对朱猷麟来说,打击不小。接着,一向拥护二皇子一派的朝臣,也纷纷被打压的打压,弹劾的弹劾。朱猷麟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他四处活动,几乎拿出通天的本事,但依然没有扭转颓势。而当朱猷麟在盛京郊外,候了一整个白天黑夜,好不容易等到从北疆办案归来的沐怀卿,请他品上一杯茶时,只得来沐怀卿一句——“二殿下,陛下是想让您修身养性。”朱猷麟听闻此言,许久许久都面色难看得说不出话来。尽管吕仲安与祁王谋反案无关,但仍然被革职。德帝的种种举动是在敲打他朱猷麟。结党营私,觊觎储位,原来他私下里的小动作德帝不是不知,只是没有说破而已。失宠失势,似乎是朱猷麟接下来的命运。然而沐怀卿却在此时亲自为朱猷麟斟上了一杯茶。“殿下曾与下官赠药,自是有恩于下官,就算如今东厂不受用了,殿下还有我西厂相助。”朱猷麟闻言微愣,他看向沐怀卿,眼中露出一抹讽刺的疑色,“半年前本王就曾赠药给沐大人,然而三皇妹至今都还眼疾未愈。”他言下之意,是对沐怀卿递来的橄榄枝并不信任。沐怀卿闻言,却垂眸一笑。下一刻,只闻他不徐不疾道:“三公主眼疾未愈,婚期便一拖再拖,这样,蓝家也成不了万家的姻亲,这对唐家来说,难道不是好事?”————————老猫沿街乞讨珍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