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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我的女儿

    这封原本要用羽毛笔沾上墨水写上许多日夜的长信,方才犹疑地落下抬头,笔尖便要摇晃上几个来回,最终还是落败般地匍匐在光滑的纸面上。分划好的横行中落下霉点,宛如写信者此时此刻纷乱繁芜的心野。

    弗朗西斯也不知现在自己该作何心情。欣喜,愤怒,恐惧,亦或者其他的什么,比起这些具象可感的情绪,他更愿意用茫然来形容此刻。是的,茫然,那些宝贵的悲伤的遗憾的快乐的,全都化为了在滚滚洪流下的残骸,隐没在时代的长河之下。

    事到如今,他已不再像二十多年前分裂出另一个自由灵魂时那般怨恨痛咒路德维希。但一次又一次以家国利益为目的的亲密合作,并没有让他彻底放下心中的芥蒂——那可是整整一个时代的人逝去了,在那不可挽回的灾难里。

    “嘿,接着!”

    法兰西听着窗下经过的鲜活的嬉闹声,嘴角扬起自己都不曾察觉的一丝微笑,柔丝似的阳光透过树桠,穿落窗棂,缓慢而庄严地吻上他的指尖,温暖的触觉给予了他安心的权利。孩子的身上总是带着一种信仰,让人能选择希望、未来以及某个已经消逝的美丽传说。

    咔吧。

    门锁按捺不住似地轻轻转动着,随即惶恐地恢复平静,宛如一切都未曾发生过一般。共和国的美丽化身敏锐地觉察到这一变化,侧过头,不带感情地往把手瞥去一眼。门把上精致的雕花在午后的阳光下呈现出一种饱含希望的淡金色,在房间的角落里闪烁着微妙的小小光圈。

    路德维希来了,但不敢进来。

    接收到这一信息后,弗朗西斯垂下眼,咳嗽了两声,压下喉口开始上涨的酸涩,尽量不让门外来客感知到此刻他心中的不安。尽管他也知晓,德意志的心情并不比他好上多少。

    “进来吧。”年长一些的国家柔声道,确保自己的声音能透过隔音良好的屋门,传达到对方耳中。“我没有锁门。”

    沉闷的氛围僵持踌躇了许久,随即为轻快的开门声划开,法兰西暂时的私人空间被“吱呀”的一声撕破宁静。受到邀请的客人却惶恐地站在门口,那双不知所措的蓝眼睛甚至滑过一瞬间的胆怯。

    路德维希略有耳闻那些法国人说法兰西病了,需要在房中静养几天,今日下会却又被告知法兰西需要他的探望。年轻的德意志并不单纯更不愚蠢,他深谙那些潜藏在合约中建立更进一步联系的暗示,也明白这一切则要由身为omega的邻国意识体再次做出牺牲。

    横梗在他们之间的隔阂仍未消除,这让他面对仅着一条睡袍的弗朗西斯感到手足无措。即便他们之前已经有过那么多次不情愿的攫取与获得,但共和国却安详静谧如一尊圣母雕像,如同现在这般,逆光望向他时,蜜糖色泽的丰软金发将他衬托得像一位楚楚动人的新娘。

    而弗朗西斯也同样为对方而短暂失神,法国人爱慕美丽也能感知美丽,即使在公众场合见过许多次,也在两国首领的要求下做过无数次的礼节性亲吻,但每次见到路德维希时,弗朗西斯还是忍不住感慨对方宛如神祇的英俊容貌。如果把国家们的化身比喻成奥林匹斯山上走下的众神,金发蓝眼的德意志则像是晨出晚没的赫利俄斯,驾驶四匹火马穿梭于世间,追求极致完美的雕刻家也无法琢出这般线条冷峻却又处处藏着柔情的面庞。

    而今,俊美的赫利俄斯正站直身体,眼神盯着桌上插在花瓶里的香根鸢尾,惟恐轻慢了面前身份特殊的美人。从被允许进入房间后路德维希便一直呆在门口,宛如一位等待长官指令的兵士,严苛地按照上司的命令进行一举一动,不敢往法兰西所在之处瞟去一眼。

    不知怎的,法兰西想起了小王子和玫瑰花的故事,不由地为对方这可笑却可爱的举动轻笑出声。但他面前的这位小王子绝非纯真无邪,而在二十多年前的傍晚他也只是一支被小王子从原野上蛮横夺取来的、被掐断根脉的野玫瑰。国家的身份在那时变得暧昧模糊,omega的第一性别却像是羞辱般地被用粗暴的方式反复强调着。

    思及此处,弗朗西斯不自觉打了个寒噤,看向路德维希的眼神多了几分难以抑制的戒备。他伸出手抚向后颈,确认自己的屏蔽贴完好无损地呆在那儿,这一举动显然也让alpha在压力下感到羞愧,也同样伸手抚了一把后颈的屏蔽贴,而后垂头丧气地耷拉下脑袋,扶着门把准备退出去。

    “进来。”弗朗西斯用力闭了一下眼睛,暂时摆脱那些令人恐惧的回忆。“你要违抗上司的命令吗?士兵?”

    法兰西的化身巧妙地化解了尴尬的氛围,并且用了这一让德意志无法拒绝的理由。omega定了定心神,克制住生理性的排斥反应,努力回想他们在媒体镜头下克制而热忱的拥吻和他的将军对他的期许。

    “法兰西,你应该是幸福的,安定的。”

    将军爱怜地用目光抚摸过他飘零已久的遍身疮疤,虽然他知晓意识体的rou身终究会痊愈得光滑洁净,一点痕迹都不留下,但堆积在心口的累累伤痛却是难以化解的。而沉淀在他心尖上宏大又渺小、类似亲情的爱意也终究是不可分割的,于是,他像是为女儿挑选丈夫一样,把法兰西未来伴侣的位置留给了德意志。

    “时间会证明这是个不错的选择。”将军这么回答,法兰西对此深信不疑,那位大人一贯如此的强势而温柔。只是他坐在海岸边时,瞳眸里偶尔会倒映出某个绿眼睛瘦高青年的模样。

    时间确实会证明的。

    那金发绿眼的青年男人虚化成一道背影,贯穿在千百年间的爱恨羁绊都在时间的作用下变得微不足道起来,唯有古老欧罗巴的新世纪未来是值得期盼的。有时候弗朗西斯愿意这样会回想,那时的他和亚瑟是多么强大而骄横。而现在的他们却无法抵挡一些已经逝去的,一部分仍活在了过往的幽灵下,另一部分则被催促着向前,再给一个新生的纪元两天南方的气候,把最后的甘甜压入浓酒,在隐秘的热望里匍匐着,前行着,自给自足地孤独着。

    他和亚瑟都是,只是身侧由于一纸契约绑定的伴侣换了模样。

    抵御着忧伤的思绪,法兰西把自己完整地从中抽离,不想方才空空如也的信纸上已然多了一道黝黑的墨痕,昭然他内心已然敲定的答案。omega眨眨眼,望向那仍伫立在门口的德意志卫兵,忽地撇开笔,自顾自地封好信纸、印上火漆后,起身向对方走去,干脆利落地带上那扇半掩的门扉。

    “我早就做好准备了。”法兰西仰起姣好的面容,冲对方露出一个轻快的笑容,揭去颈后的屏蔽贴。房内的气氛一瞬变得饶富暗示,像是撬开了一块清泉间的野石,稠甜中带着清香的信息素充盈起来,其中自然不乏共和国本人的主观努力,路德维希得好好集中注意力才不会被这甜香勾起欲望。“她在等着我们呢。”

    美丽的omega狡黠地带着他的手往自己的小腹摸去,眼神纯洁无辜如一个初尝禁果的处子,另一只手则抚摸上对方的鼻梁。弗朗西斯惯用这样的调情手段,声线的些微颤抖却还是曝露出此刻的紧绷:“让我们再更亲密一点,不仅是在经济上——我们得像我们的首领期望的那样。”

    再次与名义上妻子的rou体接触时,路德维希才恍然惊觉上一回那场不太愉快的性爱已然过去了二十多年。意识体不会经历人类的衰老病痛,乃至伤疤都已痊愈得只余留一道浅淡的划痕,但omega惶恐的神情和颤抖的口唇就像是昨日遗留的惩戒,刺在路德维希脑海中时时刻刻隐隐作痛。

    “没问题吗?”德意志说了他进屋后的第一句话,弗朗西斯似是有些嗔怪他多余的担忧,为此惩罚般地绕向后颈揭去了他的屏蔽贴。路德维希这才意识到屋内的信香浓烈到了让他近乎晕眩的地步,像是把发酵过度的甜酒一股作气灌进他的口鼻,下身隆起的肿胀几乎让他无法走路。

    “一个omega允许你进入他的房间了,这又意味着什么呢?”弗朗西斯刻意地撑起那副轻佻荒yin的面皮,双颊泛起玫瑰色的红晕。修长的双臂一伸搂住alpha,暖热的身躯带领着逐渐染上浊重情欲的丈夫,任由对方将自己压在铺好的天鹅绒被褥上,“刚从会议上回来吗?需要我帮你解开领带,还是直接来?”

    理智暂时输给情欲的德意志没有理会妻子的话语,或许他根本没听清对方在说什么,更不可能再去管这身昂贵考究的西服,在他眼里现在这只是一堆碍事的布料。抹了发胶的金发在埋进妻子脖颈的时候就被蹭散了,他急不可耐地顺着这具陌生又熟悉的胴体往下抚摸,那些早已实践过的下流幻想又悄悄地冒了出来,让沉溺于此刻的alpha发出雄兽般的喘息。倘若他此时愿意抬头看弗朗西斯一眼,他绝不会错过那双毫无波动的蓝眼睛。

    路德维希的手指也很灵巧,一路向下钻进弗朗西斯的睡袍,抚慰了两把男性omega玩物般的茎体,往两瓣rou唇的缝隙摸去。直到他将两根指头探进妻子的yindao,才如梦初醒似地抬起头,惊讶地看向身下的弗朗西斯。

    金发的omega仍在细细地喘息,双颊浮起艳丽的红云,情爱的欢快却掩不住眼底的木然。他没有在看路德维希,而是双目放空盯着天花板上的一个斑点,不知神思飘游于何处。路德维希垂下眼,准备将手指从一片干涩中艰难地抽出,却又被弗朗西斯同样钻进下摆的手摁了回去。

    “不要出去。”法兰西缓缓吐出这几个单词,手指上挑,捻住阴蒂,慢慢揉弄。被两指拓开的甬道禁不住收缩了一下,深处涌出几缕粘稠的水液。“我只是想起了一些事,但现在已经忘了。”

    说谎。德意志沉默着,被欲念灼烧成浆糊的脑海清明了许多,却也遵从对方的意志,没有再次选择退却,而是循着记忆摸索至rou璧深处,扣住上方凸出的粗糙软rou,富有技巧地轻震起来。

    果不其然,yindao被这阵久违的酸麻快意刺激得不住紧缩,连弗朗西斯本人也短暂地陷入爱欲漩涡,湖水般的瞳眸中涨出潮汐,连同下体的阴xue一起泛滥汪洋。年长的omega被正值青壮年时期的邻国压制于身下,金发浸润了湿汗,服帖地顺在柔滑的面颊上,先前还游刃有余地抚弄蒂珠的指尖不知何时已按在丈夫的手背上,显然是克制地祈求对方不要再给予过度到足以令他失态的欢愉。况且,他仍旧对此心有余悸。

    领会到妻子的意图后,路德维希体贴地换上了自己的yinjing。浑圆的头部再次接触到泥泞的rou唇时,omega还是忍不住颤抖了一下,被恣意作弄的回忆再次找上门来。弗朗西斯咬着牙按捺住立刻推开对方逃走的冲动,深呼吸着,接纳了丈夫缓缓进入自己体内。

    这一场公事公办的性爱持续得有些太久了,久到令两人都感到有些无从适从,即使是在经济上建立合作关系以后,他们也从未在单独一个房间内呆过如此漫长的时间,并且是以这样互相缠裹的姿态。弗朗西斯不敢闭眼去承受这一切,更不敢面对路德维希那双深邃到要将他溺死其中的蓝眼,他尝试着收缩了一下膣道,好像要借此把曾经被肆无忌惮地撕裂rou腔的过往连同这根器具都赶出去,但这样的行径却只换来了对方一声沉重的呼吸和加大力度掐在腰间的双手。

    “我不想……”

    德意志的化身看上去像只走入丛林中的雄性牡鹿,眸中的光芒诚恳得吓人,弥散在房间中的信香依旧浓烈,他的双颊在每一次呼吸后都会变得更加灼热。

    他一边这么说着,一边继续缓慢地摆动腰部,平稳而坚定地将饱受情热折磨的yinjing撞进湿软的yindao。

    “不想弄疼你。但是我想快点射出来,然后我会离开。你可以休息一会儿,下午也许还有个会议,他们会需要你的出席。”

    身下的躯体霎时绷住了每一寸肌rou,将路德维希那还留在对方体内的那部分箍得钝痛。在他还未来得及发出忍耐的闷哼时,omega忽然松懈下来,双臂一伸,再度搂住了他宽厚的肩膀。路德维希低下头,恰好对上妻子那张神情柔和的面庞。

    玷染心有余悸的性爱,让法兰西的化身显得像一朵沾着晨露的娇艳情花。为此,他埋在对方身体里的yinjing挑动了一下,稍稍打乱了弗朗西斯呼吸的节奏。

    “你可以留下。我是说,在这一切结束后。”弗朗西斯谨慎地组织语言,希冀这一细微的让步能让他们都放松一些。“我说谎了,我得承认。我没有忘记过去,你也没有。但是生活总要继续下去,伤痛也会过去的,谁能想象那已经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现在,我和我的国民们都需要你,还有她。”

    路德维希的手掌再次被妻子带领着,贴在白嫩柔滑的小腹上。

    一而再再而三的勾引终于让年轻的alpha心尖燃起更加热烈的焰火。粗壮的yinjing再度捣进暖润的yindao,路德维希加重了力道,拍打撞击着两瓣撑开的rou花,粉白的色泽渐渐被摩成艳丽的深红,吞吐着一整根茎体,溅出的水液逐渐洇湿被褥。他们都没有用上太多的技巧和挑逗,现在还不是能够调情的时候,仅有时轻时重的喘息和水声彰显着这场性事步入正轨。

    感受到阴xue一次胜过一次的痉挛,德意志再度沉下腰,将yinjing送进之前尚未涉足的深处,抵在另一张肥厚腔口处,任由那细腻的rou璧拨弄头部,随即又在强势的磨蹭下无力张开,放开钳制,由他进入zigong内。听着对方喉间溢出的散乱吟哦,路德维希低下头,将一个带着情欲却又庄重无比的吻烙在妻子布满细汗的额角。

    “我爱你,还有她。”

    怀着同样心事的国家们在真假难辨的誓言中迎来了高潮,黏腻的体液解放了沉湎其中的两具躯壳。

    能真正交融在一起的日子依然十分遥远,但所幸路德维希愿意等待这样的契机,弗朗西斯也愿意给出给予这样的可能。在和基尔伯特分开后,路德维希一贯愿意保持这样的乐观心态,他总是相信终有一日能和兄长重逢,就像他能和妻子和解。

    日薄西山,窗外透入的阳光显出垂暮的黯淡,将弗朗西斯伸出床外的一只脚拉出长长的灰黑色倒影。而他正盯在这阴影上暗自发着呆,似乎浑然不在意丈夫贴在背后的温度,素来喜爱洁净的法兰西像是体会不到一场性爱后肌肤上的粘腻,任由对方将胸膛贴在他有些瘦削的脊背上。

    “弗朗茨,”附加爱称的呼唤将他带回了这个世界,alpha的臂膀被他枕在脑袋下,他几乎能听见血液在肌理下汹涌奔跑的啸响,“在想些什么?”

    “我只是在想,这样的礼物对于玛利亚来说会不会过于草率。”弗朗西斯指了指书桌上封好火漆的信封,适时撇过头,对着路德维希微笑。金发蓝眼的美人此时如中世纪上走下的圣母像,袒露出的胸口都因面孔上流淌着的慈爱光辉而剥除了情色意味。

    “你已经为她取好名字了?”年轻的alpha有些惊讶,伸手为妻子将汗湿的额发顺至耳后。“还为她的出生准备了礼物。”

    “是的,我们的女儿。”弗朗西斯低声回答,“虽然这不算是礼物……只是里尔克的一句诗。我想到这时,就不再感到恐惧了。”

    路德维希为“我们”这个词感到安心。

    “是什么?能念给我听吗?”

    “不行,”即将要成为母亲的omega挑了挑眉,对着丈夫眨了下眼,“这是个秘密,你需要征求玛利亚的同意。不准偷看。”

    德意志哑然,只得把鼻尖埋进柔软蜷曲的金发中,带着旺盛却不苦闷的好奇心,沐浴着醇厚甘美的鸢尾花香,搂着妻子,在浮生半日中暂作小憩。在梦醒之后,他们会是破镜重圆的伙伴、朋友和夫妻,也是扎根于法兰西腹中那颗小小种子的既定双亲。他们将会迎来前所未有的亲密时刻,而这不再需要依靠暴力夺取来确认主权。

    微风拂过,钻进窗缝,轻巧地压低着信封封口,透过纸与纸之间的罅隙,纤薄纸面透着浅淡墨迹,两种语言写就的两行诗隐隐约约绽出一点足够拼凑的痕迹。风格简洁而明亮,连结尾处的落款都被有意略去了,让人几乎看不出这是法兰西的手笔。

    倘有好事者有意窥私,这份独属玛利亚的童年回忆将会以这般仓促匆忙又在意料之中的方式呈现着——

    “我的玛利亚:

    亲爱的,是时候了,夏日曾经很盛大。

    而你让我不再害怕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