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叶不复（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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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里。 陆奇英带着十七去祭拜母妃。 母妃的墓不在皇陵里，也不在哪片土地坟头上，而是水葬。 他能祭拜的是一条河。 十七还以为是过来玩，在草地上跑来跑去，揪草叶，捉小虫子，摘小野花，编成花环后，戴在手腕上，头上，也给他戴。 这样的祭拜实在不够庄严肃穆。 陆奇英叹口气，他也不知应用什么样的方式去祭拜母妃，从前他也只是一个人在河边坐着，看会儿水。 “三哥。” 十七的体力不行，跑了一会儿，又采野花编头发，累得坐在他身边，依偎着他，睡了过去，被陆奇英抱在怀里，都没有反应。 陆奇英看了一会儿十七，心里默默念到：如果母妃在天有灵的话，也可关照一下这个meimei。 不过一个人生前都不能庇佑自己，死后又能庇佑谁呢？ 算了。 陆奇英动作稳当妥协，打横抱起十七，回了马车。 车夫、侍卫们看见他，俱是一愣。 陆奇英等上了马车后，才反应过来，一模脑袋，满头小花！ 十七一天天长大。 又是冬日。 十七病殃殃地窝在床边的矮榻上看雪，外面雪花如梦似幻地美丽，但风大，出了门就是刺骨寒冷，陆奇英让她别出屋，她也听话，像被圈养的猫。 陆奇英有些心疼，去外面迎风冒雪地堆小雪人，小雪人只有拳头大小，他一口气做了十个，放到窗台上，让十七看。 十七看着排排站的小雪人，一笑，从披风里伸出手，捏出兰花指，“砰砰砰砰砰砰砰砰”弹飞八个。 陆奇英目瞪口呆，看着窗台上就剩中间两个的小雪人。 “这个是你，这个是我。”十七说道。 陆奇英觉得十七傻。 他抓了点干净的雪，飞沫似的隔窗弹进十七的脸上、脖颈里，十七窝在床上躲不了，缩着脖子，愤愤冲他哼了一声，扭过头去躲着。 冬日除了看雪，没什么好玩的。 十七又不能出门，陆奇英就陪着她窝在屋里烤水果吃，水果烤得焦黑，屋子里果香四溢，十七趁着这间隙练字，或者剪纸、编花玩。 小孩子总能自得其乐。 陆奇英总怕十七生病，但一天天的，也熬过了冬季。 春日雨水多。 他在长廊下摆放了一个摇椅，让十七坐着看春雨，膝盖上披着毛毯，手里玩着剪纸，雨水淅淅沥沥的，听得人有股清凉的清醒。 十七剪出两个小人，让他贴窗户上。 陆奇英贴完后，看了一会儿，想起来这是冬日里，他捏的两个小雪人的形状，觉得十七还怪心灵手巧的。 冬日看雪。 春日看雨。 夏天游船。 “三哥，你会游泳吗？”十七问道。 画船里。 陆奇英是会游泳的，但故意摇头，说道：“不会。” “唉。” 十七叹口气，趴在船头，也没说什么，摘了几朵莲花，抱在怀里，她人小，而莲花八瓣，开得繁华盛大，迷人眼睛。 她坐过来，掰莲花瓣玩。 过会儿。 “我会。”十七揪着莲花瓣，忽然开口，说道：“你要是落水了，我去救你，你要以身相许报答我。” “我才不以身相许。”陆奇英嗤笑一声，划着船，道：“你要是救了我，我可以给你银子，可以帮你忙，为什么我要以身相许？” “那我要是不救你，你以身相许吗？”十七问道。 陆奇英沉默一下，问道：“你知道这词什么意思吗？” 果不其然。 十七摇了摇头。 估计她是不知道从哪儿听来的戏词。 陆奇英现在觉得那些戏词都很无理，如果救命之恩，都要以身相许，那女子救了女子，男子救了男子怎么算？专骗小姑娘的话。 “别瞎听戏，谁帮了你，救了你，你都算在三哥头上，让他来找三哥。”陆奇英大包大揽。 他一个皇子，立身行事，总比公主meimei容易很多。 若有可能，他也不希望十七跟别人打交道，世道对女子总是有失公允，贵为公主，也难免吃亏受损。 “神山上，师兄帮我拔牙。”十七凑过来，张大嘴，让他看了看里面的大牙。 陆奇英“嗯”了一声，等她继续说下去。 十七玩着莲花瓣，指尖已经被染成了淡粉色，她语气染着愁绪，道：“我以后要嫁人，就嫁给师兄，你说父皇会同意吗？” “他帮你拔牙，你就要嫁给他？”陆奇英不平地指了指自己，问道：“你三哥帮你拔几次牙了？我还帮你扔牙呢。” “你又不能娶我。”十七道。 陆奇英一张嘴，又憋了回去，这一点没错，他行三，十七行十七，他不能娶，十七不能嫁，到了年纪，就要分开了。 那谁给十七堆雪人？ 谁带十七听雨？ 谁带十七划船？ “三哥。” 十七凑过来，她的眼睛很大，睫毛又长又浓密，眼巴巴看过来，问道：“以前公主是不是也有不嫁人的？我能不能不嫁？” 有。 但那都是极其受皇帝宠爱的公主，皇帝要不然是她们父亲，要不然是她们兄弟，但必须是受“皇帝”宠爱。 陆奇英此时恨自己不是大哥，或者二哥。 “你带着我，我去你的封地吧？”十七盘算起来：“我吃的又不多，你养得起的。” 不是养不养得起的事。 公主没有封地。 十七连封号都没有。 公主听起来尊贵，真正尊不尊贵，还得看皇帝的意思。 “可我听说，十四jiejie都要有封地了。”十七不懂。 “父皇宠她。”陆奇英说道。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十四的母妃就得宠，母族又给力，这且不论，十四还是在父皇跟前长大的。 “不宠我？”十七问道。 陆奇英摸摸她的脑袋，道：“父皇孩子多，顾不过来。” 十七叹了口气，已经看到未来似的说道：“若一定要嫁人，我选师兄。如果有选择，我想跟着三哥。” 师兄？ 陆奇英心里不屑，不相信有人愿意照顾十七，也不愿意十七嫁人，如十七所言，她吃的少，难道自己养活不起？非得让这么一个小meimei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