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婴儿汲取大量精血,以致容倾倾迅速枯槁腐朽,形如骷髅,面若老妪。还未生下容咎,她已神智昏乱。分娩之后,看到镜中容颜,她彻底疯癫。她被赶出独倚楼,昔日的绝代佳人容颜凋敝,沦为笑柄,成为市井中人茶余饭后经久不衰的谈资。她多年前的预感终于应验,失去了美貌便是地狱,一落千丈,一无所有……容咎天生道体,身具先天灵气,否则早已饿死。母亲卧床不起,不是昏睡就是疯疯癫癫破口大骂……他一个小小婴儿,消耗着先天灵气活了过来,以血哺喂,让她苟延残喘了三年。他似乎生而知之。他知道一些不该知道的常识,没有人教他,他就这般懵懂地活下去。他隐约记得自己汲取了许多精血,应当以血偿之。他应当是有过期待的,对这唯一的亲人……可惜真相总是这般丑陋。“你只不过是个工具而已……”“他为什么还没有来接我?为什么……薄奚……救我……”“你怎么不去死?”“你这个怪物!都是你,都是因为你!你让我变成这个鬼样子……你怎么还不去死?……”那点微小的期待,便如风中之烛,悄然熄灭。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容倾倾回光返照之际紧紧锢住他的手腕,一字一顿道:“我还没有给你取个名字……咎,你叫容咎!……咎由自取,这一切不过是我咎由自取……怨不得,怨不得……”一介凡人女子,设计大能妄图怀上修士之子,到最后神智昏乱,精血尽枯,引以为傲的美貌只剩一具白骨……咎由自取。“去找他……找……薄奚……活下去……”“对不起……”她的眼角一滴泪,还未落下,便已成灰。她塞在容咎手中的玉观音是最低等的储物玉佩,容咎用它装了她的骨灰,以三岁稚龄背井离乡,跨越千山万水,两年之后抵达无相境。而那一抔骨灰……薄奚尊随手便撒在风中。“微若蝼蚁的一介凡人,凡人中最卑微低贱的妓子,竟能成功算计于本座……如今本座令她心愿得偿,想必她定是感恩戴德?”【三、千绝】容咎握紧了玉观音,渐渐地又松开。活下去。他终于恍然大悟。曾经有过的茫然与疑惑,终于有了答案。为何突然结丹,为何突然结婴……为何。“薄奚尊教会我不可在意他人。寒彻教会我不可依赖他人。东凌玉教会我不可信任他人。“我本以为这些东西代表牵绊。原来不是的。”恰恰相反,它们是已然斩断的尘缘。“咎者,过也。我这一生便是一个错误。容倾倾视我为工具,薄奚尊视我为耻辱,寒彻视我为累赘,东凌玉视我为炉鼎。这本非我的过错。容咎容咎,这天下之大,偏偏没有任何人容忍接纳于我。”这些话本该满含怨恨凄楚愤怒绝望不甘等等一切极端负面的情绪,可是从他口中吐出却云淡风轻波澜不惊,似乎只是在简单的陈述一个众所周知的事实,也并不觉得自己说出了多么悲惨的话。天要亮了。有阴云聚拢而来,声势浩大。“我一直以为我会入魔,却原来我是不会入魔的。我一直以为我需要牵绊,却原来我是不需要的。我一直以为我修的是无情道,却原来并不是的……”寒彻突然不再隐匿,现出身形:“容咎。”他神色莫辨,心情极为复杂。他似乎从没有了解过这个弟子,从来不知道他的处境已艰难至此。“玄徴长老。”容咎转身行礼,依旧波澜不惊。寒彻愣了一下,突兀地问:“为何不唤我师尊?”容咎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冰魄峰之后,他已经没有师尊了。取而代之的只是一个称号而已。玄徴长老,恭敬疏离。他不知道别人的父母是怎样的。容倾倾口出恶言,薄奚尊视他如透明人一般,他也没觉得哪里不对。但是“师尊”,应该如寒彻之于霜鸾,倾心呵护,指点修行,放下`身段求药,不惜受辱……而不是寒彻之于他,听从“师兄”一面之辞,不给他解释的机会,武断地决定惩罚。然而这些都没有必要说出口。寒彻也察觉不妥,他顿了顿复又开口:“本君自然还是你的师尊。……也从未将你逐出师门。”他自储物戒中取出一枚弟子令,不知出于什么目的,刻了一个“容”字。容咎并没有接。他看着那枚弟子令,眸中一丝波动也无,良久方道:“二十几年前,玄徴长老将薄奚尊打成重伤。”寒彻不明白他为何突然提起旧事。“薄奚尊伤重未愈便遭遇魔道血炼尊者,伤上加伤,躲入凡间,偶遇容倾倾。然后有了我。他视我为平生之耻,将我丢给你,一箭双雕,我并不意外。”寒彻有些恍然。“他逼你收徒以报当年之仇,你虽受辱却也得到千菘霖。这一切,于我本该毫不相干。”没有人问过他是否愿意。薄奚尊的耻辱在于容倾倾,逝者已矣无法计较,仅仅是将自己视若无物而已,容咎完全能够理解,生辰礼之后他已将其视作无关之人,不再理会。但是寒彻,说白了只是一场交易,他上门求药就应当做好被折辱的准备,想得到千菘霖必然要付出代价。拜他为师,并非容咎的选择,可是最后,付出代价的却是容咎。寒彻所立的誓言并非心魔誓,收一个弟子于修行并无影响,他丢的只是一点面子。霜鸾虽不再是师尊唯一的弟子,却也因千菘霖保住性命。寒彻并没有任何立场责怪容咎,他只是在迁怒而已。容咎有何过错?他只是生为人子。说出这些话,容咎顿觉眼前最后一层薄雾徐徐消散。原来并不是没有怨恨,只是太过淡薄而不易察觉。寒彻终究是不一样的,心动期是一个很特殊的时期,偏偏那时他遇见了寒彻,因为寒彻去而复返,因为玄徴剑下万丈风光,因为寒彻对霜鸾毫不设防的亲昵温软,他生出了一点妄念。冰魄峰中他拂去了这点妄念,心动期的瓶颈自然突破。如今正视过往,寒彻也只是一个无关之人罢了。寒彻惊愕地看着少年纯黑的长发渐渐褪色,变成冷如冰雪的银白。从发根至发尾,一寸一寸,由黑变白,似乎只是一刹那,他已经满头银发。银丝倾泻,随风飘散。如霜如雪如银,如缎如瀑如锦。寒彻想到了一个可能,一开始看容咎捏碎玉佩时就有的隐隐的预感。胸中突然升腾起巨大的莫名的哀恸与酸涩,仿佛一团湿冷的棉花堵在喉头,令他呼吸困难。“容咎……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