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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山(无h)

    ·cp/林祥/微郭于/架空向/ooc

    ·少侠郭麒麟x落魄皇子阎鹤祥/戏班主郭德纲x第一剑客于谦

    壹.

    已是入冬的时节了,山上种满了的桃花也凋谢了,仅剩枯枝残叶,薄薄的寒霜与积雪压在枝头,整座山便素裹成了雪白,放眼望去便是满目清霜,自山间而下的溪流也结了层冰,听不到溪水汩汩流动。

    这天寒地冻的,按理说就该守着屋中暖融融的炉火,连这山脚下住着的猎户都不出来打猎了,可偏偏山间就是有个特立独行的人,在匆匆向结了冰的溪流那头走,是个一身白衣的少年侠客,腰间佩着把木剑,侠客相貌生得俊秀,衣袂翻飞间说不出的洒脱不羁,只是此刻少年侠客搓着手,口中吐出的也是不大文雅的词汇,大抵是说些师父老眼昏花,这天气哪来的鱼,分明是想吃rou想疯了云云。

    “若要寻鱼,需敲破冰面,这是为师在考验你的毅力,若你能将鱼找来,才说明徒儿你毅力非常人,这便是修炼绝世武功的第一步。”

    他便又想起师父的话来,男人磕了磕烟袋,深深的吸口烟,又惬意的眯起一双眼来,红木桌上还摆着酒盏,哪像个师父样子,倒更像个老泼皮,可郭麒麟只敢心中腹诽,嘴上也只恭恭敬敬答应着,抓起了他练武时用的木剑便出了门,认命的去捉师父口中的鱼。

    郭麒麟是四岁时被送到他师父身边的,他那时尚且年幼,记不太清送他来的父亲长得什么模样了,只记得牵过他手的男人一身青衫,望过来的眼神是属于剑客的冰冷,高深莫测,他那时还有些害怕,下意识的缩了缩手,便瞧见男人一愣,又像是无奈般的,扯了抹笑出来。

    “你别怕,以后我便是你的师父了。”他道,放柔了语气:“我姓于。”

    贰.

    师父姓于,单名一个谦,听说归隐山林之前是天下第一的剑客,后来厌了武林争斗,朝廷阴谋,便选择了隐居在这偏僻的山上,郭麒麟初见他时只见这剑客一身青衫,倒真有几分绝世高手般的潇洒,心中除了对师父的畏惧,更多的也是崇拜,便乖乖的跟着师父,这一学,便是十四年。

    如今郭麒麟已到了十八岁,习得一手好剑,只是对他师父于谦的印象,却有了天差地别的改观,原来瞧见的什么世外高人,寒梅风骨,大概统统都是镜花水月的假象,他平日里瞧见的更多都是,一身青衫的师父吊儿郎当的坐在炕上,吸了袋烟,再倒上二两酒,好不逍遥自在。

    对了,于谦的衣衫全是一水儿的青色,原来郭麒麟看着,只觉得他师父像谪仙般出尘,后来再看,便觉得是师父品位不高又挑剔,除了青色找不着别的颜色能穿。

    于是有品位的小郭少侠在十五岁时坚决拒绝了师父递来的青衣,换上一身清霜寒雪的白,倒也真有几分少年侠客的潇洒不羁之意,只是腰间佩着的那把木头剑煞风景了些,这倒不是因为郭麒麟不想用别的,但于谦只许他用木剑,师父饮了口酒,眯着眼咂摸着其中滋味,最后慢悠悠只道郭麒麟尚且年少,心性不坚,用上真剑怕是控制不住心中戾气。

    其实分明是师父一穷二白,衣兜儿恨不得比脸还干净,除了随身那把桃花剑,也就只有木头剑能给郭麒麟用,不过那时候郭麒麟还崇拜师父崇拜的像是心中的指明灯,于谦说什么便是什么,到如今郭麒麟聪明了脑袋好使了,可用木剑也成了习惯。

    不过嘴上说着,小郭少侠拿着木剑对着结了冰的河面直发愁,天寒地冻,只用眼看着,就能瞧出那冰层有多厚来,郭麒麟低下头看了看手里的木剑,寻思着总不能拿木头剑去敲碎冰面吧,一来他功力可没那么深厚,二来他师父那儿穷困潦倒,若是将这把剑敲坏了,恐怕下次自己就得拿根树枝自己削把剑出来了。

    白衣翩翩的少年侠客墨发黑眼,即使仅仅露了个侧脸,便也瞧着俊秀明朗,虽说郭麒麟只是在一本正经的发愁,可是落在旁人眼里便显得有几分高深莫测,那轿子上的阎鹤祥撩开帘子看到的便是站在溪流边的郭麒麟,他短暂的一怔,便吩咐赶马车的人停了下来。

    “风霜严寒,不知少侠因为何故,才在此停留呢?”

    他走过去时郭麒麟仍然发着呆,待他开了口说话,小郭少侠才像是回过神来似的猛地一抬头,眼里就落进一抹浅灰,比漫天的雪颜色深些,可整个人周身的气质又是清清淡淡的,男人唇角噙着笑,看样子便是个华贵不凡的人物,郭麒麟看了看,又用自己在山上待了十几年的脑子来想,觉得眼前这男人应该没什么恶意。

    “我师父今日突然想吃鱼了,我便到这里来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捞到几条,可是又忘了手里拿的是木剑,撬不开冰面,只好在这里发愁了。”郭麒麟不抱什么希望的道。

    但是阎鹤祥听了这话却笑起来,转头叫了声那边几个仆从打扮的人,那仆从就从马车里抱出来个食盒,端过来恭恭敬敬的呈给郭麒麟看,那里头放着食物,大都是些鲜美的菜肴,最中央是一道糖醋鱼,看起来便十分美味的样子,阎鹤祥看着郭麒麟那副直勾勾的模样又笑了,只温和的提议道:“天寒地冻,要撬开冰面可是难,不如少侠带我去拜访你的师父,这食盒里的食物,我们一同分吃罢。”

    郭麒麟发誓他有犹豫过的,但于谦也没有说过不让外人进山,而且那糖醋鱼的香味一直在他鼻尖缭绕,还有其他几碟菜,小郭少侠拼命地想开口拒绝,可惜心志不坚,最后很没出息的答应了。

    叁.

    上山的时候小郭少侠的眼睛就一直瞥着那个红木食盒,阎鹤祥温和的同他说话,郭麒麟也是一耳朵进了另一耳朵就出来,只敷衍的应上几声,大抵是魂儿都被那食物的香气给勾走了。

    阎鹤祥看出他的魂不守舍来,便笑了笑,从身后的小柜子里取出盘小食来,大多都是些rou脯和果子之类的东西,放到了郭麒麟手边:“这倒是有些小食,少侠饿了不如先垫补垫补吧?”

    浅灰衣衫的男人声音放的柔和,郭麒麟瞧见他温文笑容,心中更是对他多了几分好感,小心翼翼的谢过后便拈起块糕点来吃,马车上生着暖炉,糕点还是温热的,是郭麒麟没尝过的清甜滋味,倒是跟师父房里偷藏的酒味道有点相似。

    阎鹤祥坐在埋头苦吃的郭麒麟对面看着,笑容里却带上几分高深莫测来,他又倒上盏茶推给郭麒麟,轻声道让他慢点吃,喝点东西顺顺,郭麒麟谢过他,正要伸手去拿茶杯,阎鹤祥这边却突然探身凑近了他。

    是淡淡的草木香气,温文有礼的男人甚至连气息都是柔和的,郭麒麟在山上十几载,哪里同旁人这么靠近过?僵住身子不知怎么办,只愣愣看着阎鹤祥离他越来越近,然后男人伸手,有什么柔软的东西擦拭过他的唇角。

    扑通扑通,小郭少侠的心跳漏了一拍。

    “少侠吃慢些,一会儿还有主食要吃,对吧?”阎鹤祥微笑着说完,又慢条斯理的坐回去,这时郭麒麟才看清他手上拿的东西,是块柔软的帕子,刚刚他便是用这个替郭麒麟拭去唇角的糕点屑,可是阎鹤祥云淡风轻的不以为意,郭麒麟倒是给记在了心里,他向来是这样的脾气,别人对他好,他便还上万分去。

    他们到了山上的时候正值中午,雪倒是早就不下了,虽说天上的阳光挺刺眼,却也带来不了几分暖意,郭麒麟先跳下了马车,想了想却回身过去,伸出了手等着扶阎鹤祥下来,他这番举动让旁边的侍从们似乎都有些讶异,其中有个似乎正想说什么,却被下马车的阎鹤祥一个眼色挡了回去。

    “那我谢过少侠了。”阎鹤祥柔声这样说,倒是郭麒麟有点不好意思起来,扶着阎鹤祥的手带着他下了马车便先跑进了师父屋里,刚刚男人指尖的温度还残留在他掌心,应该是常执笔的先生,指腹间还有薄薄的茧,体温又暖,兴许是刚刚马车上太暖和了,郭麒麟想,不然他怎么会觉着脸上的热度有点高呢?

    肆.

    知道有人来拜访之后的于谦倒是没有很惊讶。

    他师父一向懒洋洋的很,其实之前也有人来找过于谦,但无一例外的都叫于谦给客气的赶了回去,所以郭麒麟进来时还有心多夸阎鹤祥几句,生怕于谦也把阎鹤祥给赶走,但破天荒的他师父这回并没这么做,只是听郭麒麟说完后便站起身,竟是要出去迎客的样子。

    小郭少侠乖乖跟在于谦的身后,心里却是极高兴的,他本来就对阎鹤祥很有好感,这回看师父愿意见阎鹤祥,也不免喜上眉梢。门外阎鹤祥一行人在等,见于谦出来,阎鹤祥微一躬身,朗声同于谦攀谈起来。

    “于先生,自寒武一别,已是十五载不见,先生别来无恙?”

    “我道大林说的是谁?…没想到竟是七皇子来拜访,想当时寒武宫一见,七皇子还是少年,如今倒是与以前大不相同了。”

    他们似乎很早之前就见过面,因为两人不约而同的都用上怀念语气,只是阎鹤祥看起来更诚恳些,于谦面上虽是带笑,但手显然已经按在了腰间别的桃花剑上。

    “于先生不必如此戒备。”阎鹤祥看到于谦的动作,倒是先笑起来,极为坦然的摊开手表示自己的无害:“之前的事是因为五哥的挑拨离间才会如此,如今我已与那人冰释前嫌,他才将先生您的所在之地告诉我,不然我又怎会知道先生的住处?况且…先生看看我已是沦落到什么境地?我在先生这儿也兴不起什么风浪了。”

    兴许是阎鹤祥语气太过诚恳,于谦倒也不再阴阳怪气的冷嘲热讽他,而是直接毫不客气的道:“该,恶人自有恶人磨。”

    阎鹤祥:“……”

    只是这样讽刺完阎鹤祥后,于谦似乎便不再那么防备了,他又看了一眼阎鹤祥,便转身进了屋,不过阎鹤祥这边还未搞明白喜怒无常的于先生是什么意思,一直在旁边没有说话的郭麒麟就开口了,小郭少侠刚刚全程神游,对于谦和阎鹤祥的交锋似乎根本没察觉到似的:“师父这意思就是让你们可以进来了,把马车拴好了就进屋吧。”

    那是一顿对郭麒麟来说很丰盛的午饭。

    不过对于阎鹤祥和于谦来说就是各怀鬼胎的鸿门宴了。

    郭麒麟一早就知道他师父是个人精,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圆滑至极,虽说阎鹤祥也不是什么直通通的主儿,但架不住于谦贼能贫,阎鹤祥有心将话题聊到某个地方,于谦就热情地从天南跟他扯到海北,从十几年前寒武宫扯到几十年后,若再避不开就直接倒酒,郭麒麟埋头苦吃,于谦跟阎鹤祥就互相在话里设陷阱看谁先掉坑,可惜最后阎鹤祥还是稍逊一筹,叹了口气直接道:“先生倒也不必兜圈子了,我此次前来就是想请先生出山帮我的。”

    再看于谦,镇定的端起酒来抿了一口:“你早这么说不就行了,我最烦你跟我这儿文绉绉的东扯西扯。”

    十五年前他见到这七皇子的时候就是这样,年纪轻轻的皇子却老谋深算的像个狐狸,面上带着笑,其实背地后里专给人下绊子,于谦最看不惯他这假惺惺的一套,本来是个谈吐有礼的好孩子,非要假模假样的装蒜。

    “……”阎鹤祥又想叹气了。

    “但我我与人有过约定,三十年内不得插手宫廷之事,所以帮不得你…”于谦喝下一杯酒后却又慢吞吞的这样说,然后他满意地看到阎鹤祥终于露出些焦急神色来,才又不紧不慢地补充道:“不过我不行,我徒弟却是可以的。”

    埋头苦吃突然被点名的郭麒麟:“?”

    “先生爱徒年纪尚小,我觉得不该参与这些事…”阎鹤祥似乎也没反应过来,看了看满脸迷茫之色的郭麒麟,小心翼翼的道,于谦却挥了挥手很不耐烦:“什么爱徒他不是爱徒,人傻话多还能吃,除了模样还能看其余一无是处,我老早就想给他扔出去了。”

    阎鹤祥半晌无语。

    “别看我说的他这么一无是处,虽说他年纪轻,但是武功在江湖上也是数一数二的,你若带上他,就不必再担心追杀你的那些人。”

    他那不靠谱的师父似乎反应过来自己大倒苦水不太对,急忙亡羊补牢道,又看阎鹤祥似乎还是想拒绝,自己则立刻恼羞成怒一拍桌子:“行了!不必再多说,明日我就让他收拾好行李跟你下山!”

    “……那我谢过先生。”

    伍.

    郭麒麟跟阎鹤祥下山的时候腰间别的木头剑换成了一把样式古朴的剑,他似乎对自己突然要保护阎鹤祥的事情并没什么异议,倒是阎鹤祥,看着郭麒麟坐在马车上挺的直直的背,担心他从未离开过师父身边,会有些不适应。

    “你怎么这样想,虽说我的确第一次下山,但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还会想家吗?”郭麒麟一本正经的道。

    他着实生得俊秀,轮廓又明朗,即使板着脸严肃说话也让人觉得还稚气未脱,阎鹤祥看着好笑,抬手去顺了顺小郭少侠的头发,不自觉就用上柔和语气,像哄孩子似的哄他:“少侠说的是,那便是我想多了。”

    被摸头的郭麒麟抬眼看看阎鹤祥,想说什么最后又咽回去,乖乖的被阎鹤祥揉了揉头发,他很喜欢阎鹤祥身上的草木香,很淡然又令人安心,即使他一直强行镇定,但的确,郭麒麟也是真的第一次离开师父的身边下山,说没有紧张也是假的。

    但阎鹤祥待他很温柔,这让郭麒麟的紧张都稍微缓解了一些。

    他对师父交给他的,保护阎鹤祥的任务并不觉得有什么困难,之前于谦同阎鹤祥说郭麒麟的武功算得数一数二,阎鹤祥似乎只认为于谦在吹嘘,但真正的也只有郭麒麟跟于谦知道,他只是在困扰另一个任务,另一个师父嘱咐他的,不能告诉阎鹤祥的任务。

    不过那个任务难度系数挺高的。

    小郭少侠面无表情,但心里却狂风骤雨。

    “现在我的住所其实并不安全,但只能请少侠将就将就…怎么了?”阎鹤祥刚倒上茶,正准备将其中一杯推到郭麒麟面前,抬起头就看见郭麒麟难以言喻的表情,说实在的,那神情着实有点奇特,哪怕是见多识广波澜不惊的七皇子也有点被吓到了。

    “……”郭麒麟犹豫了一会儿。

    然后他抬起头,语气极度正经,但阎鹤祥怎么看怎么就是觉着他有点怪异:“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阎鹤祥:“???”

    他没想到郭麒麟思维如此跳跃,装惯了假正经大尾巴狼的七皇子干咳了一声,试图接着用文绉绉的语言来同郭麒麟交流:“这…男女之间倒也不是没有一见钟情的…”

    “我对你一见钟情。”郭麒麟快速的打断他。

    阎鹤祥手里的茶杯咔嚓一声。

    郭麒麟没给他反应这句话的时间,因为其实小郭少侠自己心里也狂风巨浪,他下山之前于谦就把他叫到屋里,严肃的给他安排了这个任务,把阎鹤祥娶到手,当时郭麒麟傻了,半天都没回答出于谦的话,倒是他师父不耐烦了,磕了磕烟袋问道:“你若是对他没有好感,那我就不让你去。”

    ……没好感吗?

    至少他挺喜欢阎鹤祥身上的草木香气。

    所以郭麒麟答应下来。

    阎鹤祥瞠目结舌半晌,他一向在宫里跟人虚与委蛇惯了,现在这情况对于他而言的确看起来很棘手,不过他是何等人,一想便知道这是于谦给他使的绊子,那天下第一的剑客脾气怪得很这点他当然是知道的,而且还看他极不顺眼,想到这里阎鹤祥就要叹气,将杯子放到桌上就想与郭麒麟好好沟通几句。

    “少侠…”

    但他的话没说完。

    车夫紧紧一勒缰绳,马长长嘶鸣一声,阎鹤祥神色一凛,当然就是如此,只要出了于谦所住的那座山,刺客就在不断袭来,他身边的侍卫已经有死有伤不少,这次也不知此次前来的有多少,他转头看看郭麒麟,虽然嘴上不说,但七皇子心里还是怀疑这年轻少侠的能力。

    但郭麒麟只撩开帘子看了一眼外面。

    “你在这里坐好了,别出去,让你那些侍卫保护好你。”

    少年侠客白衣翩翩,他腰间的剑还未出鞘,修长白皙的手指只微微按在剑柄上。

    “其他的我来对付就好。”

    郭麒麟如是说。

    陆.

    郭麒麟甚至没有拔剑。

    他不像是剑客,更像是苦练多年的杀手,每一招都力求直击对方致命之处,阎鹤祥在马车上看了个清晰,少年剑客在杀人的时候甚至没有表情,他眼里不带任何怜悯,之前同阎鹤祥说话时的稚气此刻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冷戾的不像他这个年纪的少年。

    也不像他的师父于谦……阎鹤祥忽然想。

    他在年少时曾见过于谦使剑,潇洒凛然,而不是郭麒麟现在,尽管郭麒麟不拔剑出鞘,一招一式里也带着股阴狠的邪气,几乎他一击出手,就会有刺客倒下。

    鲜血浸湿少年白衣衣摆,有鲜血擦在他的脸上,但郭麒麟不以为意,他只是出招,将刺客尽数解决,最后他收招。

    然后他转头,看向阎鹤祥的马车,那一眼狠戾至极,甚至让阎鹤祥为之恐惧。

    但也只看了一眼,郭麒麟就低头将剑绑回腰间,又回到马车上。

    阎鹤祥不知该说些什么好,郭麒麟也只是低着头,侍卫们收拾好一切又重新启程,马车里却是一片死寂。

    “少侠?”阎鹤祥试探着叫他。

    听到他的声音郭麒麟就抬起头来,不过下一个举动就让七皇子有些尴尬了,郭麒麟直接抬手过来,将阎鹤祥牢牢地抱住。

    “草木香,很好闻。”郭麒麟的声音闷闷的。

    “是吗…?这是我自小便用着的香了,少侠如果也喜欢的话…”

    “大林。”

    阎鹤祥愣了一下。

    少年剑客抬起头来,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仿佛他们不是初见,而是在很久之前就相遇,相知,甚至是相爱的人。

    “别叫我少侠,你叫我大林就好。”

    柒.

    回去的一路上非常平安,不平安的都被郭麒麟给弄死了。

    阎鹤祥写了一封信给于谦,连夜叫人送出去,郭麒麟的确武功高强,但目前阎鹤祥更怀疑郭麒麟的身份,那些杀招让他想起曾经江湖上流传一派的死士,当然,更困扰的还是郭麒麟十分粘人,自从那次抱过阎鹤祥之后,郭麒麟动不动就会讨要拥抱,阎鹤祥有心想拒绝,却又耐不住郭麒麟可怜巴巴的眼,最后叹口气只好默许,之前他们没说完的一见钟情郭麒麟倒是没再提起,但现在显然已经自动认为阎鹤祥是允许他这样了的。

    七皇子很难过,七皇子很困扰。但七皇子也很怂,七皇子不敢说。

    他们回京的时候皇上自然注意到了阎鹤祥身边这个新来的少年侠客,也询问了几句,阎鹤祥恭恭敬敬的道这是他捡来的孩子,就养在了身边名叫大林,郭麒麟倒是不明所以,只乖乖的待在阎鹤祥身边。

    他相貌生得好,便引来不少有心人,那在宫外拦住他们的五皇子便是一个,笑着问老七你这是何时金屋藏的娇?如今养大了才敢带出来?

    “五哥别这样说,臣弟哪里会做那种事,这真是臣弟捡来的孩子罢了。”

    “既是如此,那不如把他送给我如何?我自是找几个番邦进贡来的女人同你交换。”

    那五皇子令人生厌,但阎鹤祥也只得陪着笑脸,郭麒麟一声不吭,可那手早就不动声色的在往腰间去摸,为了进宫也能带着剑,他多披了件外袍,将剑藏在里衣,因此现在也是等着阎鹤祥点头,他就要出手。

    还好此刻有跟阎鹤祥交好的大臣来解了围。

    “只要你想,我就杀了他。”回去的路上郭麒麟道。

    他有点任性的语气让阎鹤祥叹口气笑了:“我也想让他死,可惜若他死了,能牵制其他兄弟的人不是又少了吗?况且我刚带你来他就不明不白的死了,所有的矛头肯定就指向了我。”

    “你想做皇帝吗?”

    “……说不准。”阎鹤祥沉默了一下道。

    “我只想好好活着,从小就是如此,但世事总不让我如意,我也就只好学着阴狠。”

    那一瞬间郭麒麟察觉到阎鹤祥语气中的怅然。

    就如同儿时阎鹤祥救下的狐狸,最后遍体鳞伤的死在他的眼前,先是动物,后面就是人,他喜欢的无一不惨死,他想要的全都会被毁个干净。

    因为他是皇帝最爱的女人生下的孩子,就仅仅是如此,他就成为了别人的眼中钉rou中刺,成为了众矢之的,可他自己清楚得很,他的母亲哪里是皇帝最爱的女人?不过是个挡箭牌,不过是个用来显示皇帝深情的工具而已。

    无人救他,他就只能自救。

    “我会保护你的。”郭麒麟这样说。

    然后他看见阎鹤祥笑了。

    “我知道,谢谢你,大林。”

    捌.

    阎鹤祥的住处的确很不安全,时常有刺客前来看看能不能碰碰运气把阎鹤祥杀了,不过自郭麒麟来了之后,鸡飞狗跳的七皇府就显得安宁了许多。

    如果郭麒麟能不说那些令人误会的话就好了。

    他身边的侍卫知道郭麒麟是他从山上请来保护他的,不知道的却都以为郭麒麟是他的相好,毕竟少年生得副漂亮相貌,还动不动就往他身上黏,七皇子很痛苦,七皇子是个要脸的人,但架不住郭麒麟不要脸。

    “我知道你做的这些…举动是于先生吩咐给你的,但能不能收敛一些?”阎鹤祥特别想说我知道你是于谦派来恶心我的但咱能不能正常点?

    郭麒麟眨眨眼又看看他,可怜巴巴道:“我喜欢你身上的香味。”

    “那我叫人也在你屋里用上这个熏香,别再往我身上黏了好吗?”阎鹤祥平心静气道。

    郭麒麟非常果断的摇摇头:“我喜欢你用,我也喜欢你。”

    “……你开心就好。”阎鹤祥拗不过他,一直文绉绉装模作样的七皇子觉着很心累,最后只好妥协,面对一些风言风语装作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他当然不信郭麒麟说喜欢他的话,毕竟他们这才相识多久?所以阎鹤祥把这些统统当做于谦让郭麒麟用来恶心他的办法。

    毕竟这种办法只有于谦和…那个人能干出来。

    “你不相信我?我是很喜欢你的。”郭麒麟还是很执着的道。

    “……”阎鹤祥破天荒的没回答他的问题。

    自十五岁后他就再不相信任何人对他所说的话,七皇子逐渐学会了圆滑处世,为的就是保护自己,他只想好好活着,可在这深宫活下去又谈何容易呢?他将真心掩藏,将喜恶掩藏,他不能被人抓住把柄,因为他不想再失去重要的东西。

    “相信不相信又有什么用呢?你喜欢我,也不过,是一句喜欢而已。”

    阎鹤祥站起身,最后轻飘飘的扔下一句话。

    而已吗……?

    郭麒麟看着他的背影,少年侠客沉默不语,可眼睛里分明闪过光点,但转眼就消逝不见。

    玖.

    接下来的一月,阎鹤祥对郭麒麟便开始不冷不淡,其实七皇子是个温和性子, 即使拒人于千里之外,也摆出副柔和语气,只是眼里的疏离却淡漠至极。

    也就是这种时候,他接到了五皇子的邀请。

    “本王知道你是于先生的人,也知道老七请你来做什么,但你不如归顺于本王,本王相信我给你的好处一定比他的要多。”

    他们在画舫上见面,少年侠客冰冷着神情,五皇子倒是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他想同郭麒麟做交易。

    “如果你答应的话,荣华富贵,本王都可以给你。”

    “那我拒绝呢?”郭麒麟冷冷的道。

    “那你就走不掉了。”五皇子笑起来,他眉眼其实和阎鹤祥有那么点相似,只是阎鹤祥无论是温和微笑还是虚情假意,都带着点温文气息,但这人笑起来虚伪的令人厌恶。

    “我想走,你们拦不住我。”

    “那可不一定。”

    五皇子端起桌上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郭麒麟,郭德纲的儿子。”五皇子勾了勾唇。

    “我说的没错吧?”

    拾.

    阎鹤祥收到郭麒麟被绑在洞月湖的消息时也没有什么别的反应。

    他一向是个沉静的人,垂眸望着信笺的时候也淡然,只是捏住信纸的指尖却在轻微发颤。

    那个会说喜欢他身上草木香的郭麒麟,杀人时狠戾至极,却又会找他讨要一个拥抱的少年侠客。

    “他还真挺喜欢你的。”站在他背后的男人语气懒洋洋的道。

    “…他不过随便说说罢了,怎么能当真,但我还是要向先生您道歉,把于先生和您的儿子一同卷入了这场争斗里。”

    那男人无所谓的摊了摊手:“我倒不觉得有什么,他太年轻,需要历练,遇到你这种假惺惺的小皇子也正好,至于谦儿,我可不觉得他能被你骗到。”

    “……我要感谢您的宽容,郭先生。”

    “客气。”被他称作先生的郭德纲笑了笑,气定神闲的端起阎鹤祥的紫砂茶壶对壶嘴儿灌,阎鹤祥看着他张了张口,最后又无奈将话咽了回去,郭德纲将那壶茶喝完,就很不客气的将紫砂壶揣进了怀里:“看在你这一壶茶的份上,我也就帮帮你。”

    不仅一壶茶,还有他的紫砂壶……阎鹤祥默默地想道,但郭德纲的下句话立刻让他一惊,这位自称戏班主的男人笑得高深莫测,语气也无所谓似的,但说出来的话偏生就让阎鹤祥惊出一身冷汗。

    “你是想安居一方,还是想称新帝,都好说得很。”

    阎鹤祥犹豫了半晌。

    这的确是个很有诱惑力的问题,又何况,谁不想做新帝呢……?

    拾壹.

    洞月湖。

    “你觉得我那七弟会来救你吗?”五皇子问他。

    郭麒麟被绑在柱上,身下已经堆满了木柴,他一身白衣已经破破烂烂的满是尘土,脸上很多细细的擦伤,连身上也有不少深刻见骨伤痕,显然吃了不少苦头,他没说话,只是抬眼看向五皇子的目光却狠戾。

    “没想到本王还有抓到郭德纲儿子的一天,你也的确有几分本事,可惜你却不知道我能克制你血液里的本领,我都告诉过你,若你愿意归顺于我,将你家族的秘法说出来,你也不用吃这些苦头了。”

    他还是沉默。

    “我那七弟啊,从小就傻得可怜,小时候喜欢的东西,我们都要抢到手里再给他毁掉,然后再看着他哭,可他总是相信我们,尤其最相信我这个五哥,无论我说什么他都傻兮兮的去做,最后落得被父皇厌恶的境地,你觉得那个时候的他像不像现在的你?”

    洞月湖的风很冷,此时又忽然下起了雪,雪花落在他的伤口上又融化掉,便带出几分冰冷的疼痛。

    “轻易地信任别人,即使被一次又一次的欺骗,也要相信这些谎言,该说他天真还是说他可笑呢?不过十五岁之后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也不像原来那般可爱了。”

    五皇子装模作样的叹道。

    “看起来我原来的确挺可笑的,五哥,难为你还能记得这么久。”

    阎鹤祥的声音冷不丁的响起。

    五皇子一惊,戒备的转身去看,阎鹤祥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洞月湖的入口,但看起来只有他一个人。

    “我竟是忘了,你虽然天真,但也有几分手段,按时间来说那信分明应该还没送到你手上,你倒是现在就来了。”

    “五哥倒还是把我当孩子看。”

    五皇子没阎鹤祥那么沉得住气,挑挑眉就不再同他扯这些假惺惺的寒暄:“要来救他得拿什么东西交换,我想你是知道的吧?父皇给你的玉印,交出来。”

    “何必那么着急?”阎鹤祥轻笑:“我还是很喜欢跟五哥叙旧的,不过若你执意要立刻开始的话……”

    他抬起眼来,对上的是郭麒麟望过来的眼眸。

    “玉印我不会交给你,而他,我也要救走。”

    “你做得到?”五皇子嗤笑。

    “五哥。”阎鹤祥轻轻地叫他,阎鹤祥声音是很柔和的,浅笑起来的时候尤为温文,他饶有兴趣的打量着五皇子,他的哥哥,他们流有一样的血脉,可他们始终在互相残杀,一个兄弟杀死另一个兄弟。

    儿时的七皇子阎鹤祥不想那样做,然后他付出了相应的代价。

    “你以为你外面的那些人可以制住我吗?”

    “今天你会死在这里,五哥。”

    可我曾真的拿你当做哥哥的。

    拾贰.

    洞月湖的水是被血染红的。

    五皇子在看到阎鹤祥身后那个人时,彻底的放弃了抵抗,他甚至给阎鹤祥跪下,只求一个速死。

    “怎么这样?你对我儿子做的,我还没讨回来呢。”郭德纲笑着把玩手中精巧的紫砂茶壶,怜悯的瞧着跪在阎鹤祥面前的五皇子。

    “我没想到,我没想到连他们都会帮你,你果然才是父皇真正疼爱的儿子,我们又都是什么呢?我们努力的做好一切,最后受宠的还是你。”

    “你错了。”

    阎鹤祥轻轻地道。

    皇帝会爱谁呢?皇帝只要他的江山,皇帝只会爱自己,然后找出一个人来做挡箭牌,他们都是帝王的工具,可这也不能说帝王无情,因为做了皇帝后身不由己,也只能如此。

    可他知道五皇子不会相信,所以他也不会说。

    “你毁掉了我的儿时很多喜爱的东西,我会恨你,但我也记得你曾经对我很好,我那时候是真的在真心实意喊你五哥的。”

    可惜生在帝王家。

    五皇子目光闪动,张了张嘴要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你感到愧疚,可我不会原谅你,你说我天真的可爱,可真正傻的是你,五哥,他们在针对我,又何尝没有针对过你?你的王妃,你真的以为是暴毙吗?你知道你最爱的王妃留下的遗腹子在哪里吗?他活着,可他不当你是父亲,而你想想,你又怎么能抓到郭麒麟?”

    最后阎鹤祥说。

    “我会让你活着,但你会生不如死。”

    拾叁.

    郭麒麟安安静静的坐在马车上。

    很像他们那认识的那时候,谁也不说话,郭麒麟的背还是挺的很直,谁也不开口,空气就像是凝固了一样。

    “对不起,是我害了你。”

    良久阎鹤祥终于道。

    他早就安排好了一切,把郭麒麟带回来是蓄谋已久的事情,他本不该感到愧疚,但此刻他看着郭麒麟满是伤痕的脸庞,却突然察觉到一点难过。

    真的只有一丁点吗……?

    “我知道。”郭麒麟突然说。

    少年侠客抬起头来,对着阎鹤祥露出一个笑容,他笑的很漂亮,即使满身伤痕也不妨碍,郭麒麟探身靠过来,就像之前阎鹤祥凑近他。

    “这是你的棋局,而我心甘情愿做你的棋子,我喜欢你,在很久之前就是。”

    在很久之前?可阎鹤祥想不起来。

    “我们见过吗……?”

    他疑惑的抬起头来望着郭麒麟,对方却只是对他眨眨眼睛,然后少年侠客将他拥住,深深嗅着阎鹤祥身上的草木香气。

    “我们见过,但你现在想不起来,没关系。”郭麒麟说,

    “我们要重新相识,我们会重新认识,哥哥,我愿意做你的棋子,但相反的,你是不是也要给我些补偿?”

    回应他的是阎鹤祥有点不安往后退却的动作。

    “你想要什么补偿?”

    “你。”

    他吻上去。

    拾肆.

    “哎,谦儿,你说我要是告诉那个假惺惺的小皇子,这局棋是大林用来骗他的,他会不会气死。”

    “你能不能善良点???”

    “这不是生气嘛,毕竟那时候大林刚化形成白狐狸,就差点被那个五皇子弄死,这里头的原因不也有他阎鹤祥没保护住大林的错嘛。”

    “他自己都心甘情愿的,你就别管了。”

    “行行行,听你的,我们就等他们大婚的消息吧,不过那时候…你是不是也得答应跟我的婚约了啊?我都等了几百年了。”

    “……郭德纲,你死吧。”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