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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 65:Bois(鹿角)

    

Chap 65:Bois(鹿角)

                             

    在女神峰丘陵之下,無端矗立著一座棱形建築,已不知存世多久。參看其斑駁墻皮留下的痕跡,依舊能分出端倪,約莫是十九世紀末二十世紀初的近代風格。破屋有個圓筒狀的外形,地基與穹頂落差超出了十米,因此不難判斷,此刻的我們在土下二十米左右的深度。怪屋裝潢雖不豪華,但地底作業難度極高,不是一般建築師可以勝任,故而造價絕不便宜。

    縱觀吉普森周遭郡縣,大多是泥濘的窮鄉僻壤,有些不毛之地僅幾個棚子外帶奶牛場罷了。在這片地界,稍具規模的也只有大鎮伊騰頓,除了鴛鴦館和星級酒店,基本看不到頂高有超出十米的建築。而像這種用途不明的圓屋,在整個佐治亞境內都十分罕見。

    除了與鄉土風情格格不入外,最奇的是,怪屋中央居然種植大樹,別人家再誇張不過是搞些盆栽,只有營業場所才會用到裝飾棕櫚。然而這座離奇的建築,顯然不可能對外營業,它非要栽棵大樹幹嘛?具有什麽象征意義?又要如何來確保采光?諸多謎面全不得解。

    「這座建築應該是間圖書館,或者是某位有錢人家的書房,總之是個閱讀場所。」天竺菊打量著怪樹,嘆道:「至於幹嘛要種它,我也不知道,屋主可能有另類的審美吧。」

    馬洛聞言也不待明辨,翹起大拇指絕贊她才思敏捷。其實自打呂庫古陰宅罹難以來,他十分貪慕紫發妞的身材,常借著感傷撲倒在她懷中,在被安慰時這裏捏捏,那裏摸摸,趁機吃豆腐。而天竺菊本就神經大條,不計較別人懷有異心,仍以兄弟待他。所以有了這份肢體接觸,不論她說什麽,眼鏡都會象個回音蟲般附議。

    「何以見得?她說是就是麽?」我實在看不慣這副極盡諂媚的嘴臉,故意提高嗓門,問。

    「你來看。」啟料一旁沈默的藥店老板,當即逮到機會,上前來牽住我腕子,指著腳下一道鐵箍,以及墻角白色瘢痕,說:「誰會在家特意去做一道地線呢?那其實是派滾輪之用,以方便推行架車。還有墻上的白印,那裏曾長期擱置著小起重器。這座破屋是個十二邊形,每面墻的尺度都一致,參考面積正巧可以容納一個大型書架,所以,你大姐分析得有理有據,這就是一個圖書館或個人書房。」

    「我根本不想知道這鬼地方是幹嘛的,再者我問的人是馬洛,誰要你來代答?」

    「別誤會,我沒在巴結大姐。之前她否定了四眼齷齪的念想,還我清白,所以我才要適當表達一下,不願欠著這筆人情債。在你身上,有著康斯坦丁缺乏的東西,這點足以令我神魂顛倒,現在我連她都顧不得了,還不夠忠誠於你麽?」男子尷尬地笑了笑,環視我們一圈,納悶起來:「剛見面時,我記得你們仨好似一個團隊的,怎麽關系那麽微妙?」

    「的確是一個團隊,對外叫做蘭開斯特兄弟。可這個金發妞素來最輕視我,我也最討厭她,我承認她很性感,快要超越了天竺菊,若是能夠稍微緩和口吻,也許會可愛許多吧。可她偏不,就要加倍羞辱你。老板,你怎能忍受得了她呢?我們男性是有自尊的。別自降身份。反正咱倆就是這種關系。」眼鏡團起手訕笑,在一旁攛掇道:「依我看,康斯坦丁才是女人中的典範,你別被她外貌迷惑,她可是毒如蛇蠍,陰損得很哪。」

    「醉蝶花的好,是懷有偏見的你難以理解的。算了,咱們不說這些無聊的事。跟著,我來說說發現的細節,以及難以解釋的謎面。咱們踏破企湖前,這裏的烈焰剛剛熄滅,所以爬洞會覺得很熱。然而下到這裏後,腥味卻蓋過了焦煙,為什麽?這恰巧證實了假說成立,附近應該有通向外界的露洞,將煙塵排走了。不然,播報放的野火,又怎會燒及這裏?」布雷德利順手撿起一截燃燒的枝椏,忽然話鋒一轉,問:「可是這裏空空蕩蕩,又是怎麽起的火?」

    「你懷疑是怪樹在作祟?這究竟是個什麽鬼地方?」眼鏡走上前,陪著他一起看著木炭。

    「不,那就是棵普通的樹,可能具有掠食性吧,與此無關。我查覺到木炭的燃點很奇怪,但不排除現今我已是老妖,觸覺大大退化了。你來的正好,用手試下溫度,然後將結果說來聽聽。」男子將樹丫湊到他跟前,神秘兮兮地答道:「年輕人應該多了解些本地歷史啊。」

    眼鏡將信將疑地把手指臨近余燼,放下又觸電般移開,臉上堆起更多困惑。隨後又反復試了幾輪,得出的結論是:炭火雖燙手,但實際溫度卻偏低,可能僅有七、八十度左右。我與天竺菊對此嗤之以鼻,伸手去試,果然溫度低得嚇人,馬洛這還是往高裏說了。

    「那它又是怎麽爆炸的?你簡略些半分鐘說完,隨後我等再決定去向,畢竟番茄還躲在附近某處,難道你想再被她啃食腦袋麽?」紫發妞心有余悸地四下環顧,似乎兩眼一抹黑。

    「那種痛楚我此生都不願再嘗一遍。好了不打啞謎,瞧見壁爐前一堆蠟油般的東西了麽?眼神好的你,不難發現個中夾雜著白斑狀的星點,我可以負責任地告訴你,那並不是黴菌,其實它們是棉絮,受外界高溫烘烤,產生了壓縮氣塵大爆炸,其威力足以炸裂混凝土,將這座破屋暴露了出來。」

    棉花也會爆炸,是我頭一回聽說,對此不置可否。但據精通化學的布雷德利介紹,在戰亂年代,棉花屬於軍需物資,它很不穩定,當空氣中含量超標,特別容易氣爆。可建築中哪裏會用到棉花?只有建造隔音墻,所以這間密室,因為某些原因被關閉了,有人采用混雜進特殊材料的板材翻修,為的就是永不被人發現,將破屋以及它背後的故事封存起來。

    「那你覺得,是誰修造了這裏?女神峰以往我時常路過,絕想不到地底會是這付光景。」眼鏡聳了聳肩,更進一步問:「你說我不懂本地歷史,這點我承認,誰沒事會對自己老家津津樂道呢?所以我所獲悉的,就與吉普森本地誌標牌上的內容一致,難道你知道原委?」

    「其實我也不甚明了,總不能憑空說些不著邊際的假設吧,咱們只能遵從現實進行排查。在莉莉絲們崛起前,這座土坡曾是別人的不動產,據說也是個邪教,但他們不搞亂七八糟的儀式,深居簡出,長期以來沒引起別人關註。」男子問我要過一支變色龍,悠然自得起來。

    古舊派的姐妹會大長老,在生活中與布雷德利認識。此女有著世俗身份,在附近一間體育館供職,因兒時服用四環素,牙口時常潰爛,有時會問他買些神仙水止痛。幾年前,她約上誌同道合的婦女們搞串聯,以十分低廉的價格獲取了貝巴因道場產權,直到那時人們才發現,屋主們早就搬遷去了外省,這座軍堡在多年間長期被空置。

    活躍在七零年代末的村民,曾有幸接觸過這夥神秘屋主,相傳他們足不出戶,日常所需都是從附近農莊喊人開車送貨上門,例如艾莉森老公的爹,就是長期供應商之一。沒人知道他們究竟在折騰什麽,整片丘陵安安靜靜,活像荒廢了那般。他們最後一次被人瞧見,是八八年最寒冷的凜冬,在那之後,就變得渺無音訊,走得不知去向了。

    「原來如此,那他們也搞祭祀麽?道場中央高懸的木雕羊頭,據說就是他們留下的。」

    「有關這點,你應該去鎮上調查資料,親自造訪他們才是,這群人也已年逾古稀,若都還活著也快八十了。長期以來,我的理解與你一致,但今天實地下到這裏後,卻又有了新的看法。我覺得,對外所謂搞邪教,很可能是個幌子,因為只要不鬧事,就沒人會對他們產生興趣。他們需要無人打擾的環境,去從事真正熱衷的。你們觀察一下四周,哪裏象個祭臺?這根本就是尋常人的住所,他們正常得很。」男子接過我遞來的打火機,笑著點燃後,突然側過臉盯著天竺菊,問:「我記得你曾經提及,有上下兩層,具體位置指給我看。」

    「老板,其實我剛才就想說它,但一直插不進嘴。我的眼睛好像出問題了,在豁口外能清晰瞧見綠線構成的凹陷,可爬進這裏後,就像闖入迷霧森林,什麽都發現不了。」紫發妞頗為尷尬地垂下腦袋,嘆道:「原本我也想問,畢竟作為鹡鸰,你的視野與我不相伯仲。」

    「Shit,這下徹底完蛋,我正因什麽都看不破,所以才來問大姐你,不然我早帶隊爬墟口出去了,哪犯得著站在這裏磨嘴皮子。」聞言藥店老板不僅渾身篩糠,驚恐地環顧四周,惱道:「那還廢什麽話,都趕緊找啊,指不定那只冰蟲會從哪冒出來,再將我修理一頓哪。」

    既然這是圖書館,就肯定有門,哪怕被重新填堵,也會留有痕跡。按布雷德利的要求,我們分成兩組,天竺菊與眼鏡劃歸一起,我與他接夥同行,沿著壁墻一寸寸摸索起來。

    「別擔心,露西哪怕翻上天,她也打不過我,我會保護你的。」瞧著男子一副窩囊相,我忍不住想笑,故意撩撥他問:「剛才,你對眼鏡說,我擁有大長老缺乏的東西,那是什麽?」

    「醉蝶花,你饒了我吧,我現在心緒很亂,那個番茄給我造成的心理陰影,是無法磨滅的。」他嘴裏雖這麽說,臉上卻掛起了笑影,答:「此外,我至今都沒克服對你的恐懼,回想過去你殘暴的模樣,還是心有余悸。不過慶幸的是,你終於接受我成為了夥伴。」

    「媽的,我這樣問,是為了幫你緩解壓力。俗話說男女搭配幹活不累,我已好些天沒睡過覺,現在累得就快要暈倒,所以才想放松心情。你想說就說,不說就滾。」

    「好吧,給我一支變色龍。其實,直到時隔多日相見前,康斯坦丁在我心頭都占據著最重要位置。我忍辱負重挨過無窮毒打,圖的就是保她平安。然而當真正見到後,我卻產生了一絲失落,以及對她的愧疚。因為此刻我滿腦子全是你的身影,以及各種猙獰扭曲的表情。你在暴怒時,會顯得特別美麗。你所帶給我的感官,就是各種時期的態度,完全不同的嘴臉。」

    「你這是在誇我還是罵我?難道你愛上了被我摧殘麽?」我冷哼數聲,為他點燃了煙。

    「不,康斯坦丁往日與我熱戀,都表現得十分矜持,她總是熱情洋溢,交談時尤為註意,特地回避掉一些話題,例如我個子矮小,例如我貌醜如豬。她覺得那會傷害到我,所以顯得很客套。我除了見她微笑外,再沒見過其他表情。」男子忽然一把握緊我雙手,悲嘆道:「但是醉蝶花,你帶給我的,是更多反應自我的表情,嬉笑怒罵,還有不堪入耳的羞辱。我不止一次想殺了你,卻又舍不得,你給我的,是一個更具像的自己,不同時期的自己,那顯得很真實。我知道自己過於執拗了,但我從來沒有女人緣,以往甚至還有些怕與美女搭訕。」

    「你騙三歲小孩哪!我還記得幾天前在藥房時,咱倆一見面你恨不能吞了我,滿臉yin光四射,居然跟我說這些鬼扯。」我拉開拉鏈,露出事業線繼續挑逗,問:「對我說實話。」

    「正因毫無經驗,所以才要展露我浪蕩的形骸,心裏對自己說,能搭上話固然好,搭不上也讓她覺得我是個下流胚,或許也不錯呢,大概就這麽想的。」男子直勾勾盯著衣襟深處,喃喃自語起來:「體驗著每一分鐘對方的態度,看著她逐步轉變,初戀之美,蓋莫如此。」

    這席話聽得我鼻翼發酸,暗自哽咽起來,藥店老板肺腑之言,卻叫我思念起另一個時常被遺忘的,一個本不該為我辛勤奔走,而今導致自己被軟禁的人—鴛鴦館的古斯塔夫。雖然他想要的,是令女殺手愛上自己那種莫大得逞,但最大追求也是各種體驗。老男人常說,女人如同書卷,需反復閱讀才能明白其中精髓。有錢有勢的他,毫不在意花大筆錢投資在一個感興趣的人身上,他想從心底深處走近她,要她自己打開心扉,坦誠相告。

    「寶貝,十天前咱倆相遇的一刻,在我腦海中就好似隔了百年,我每每想起,就禁不住感慨。」老男人坐在自己古色古香的辦公桌前,揉捏著晴明xue,一邊註視夜景一邊抽著煙,道:「醉蝶花,我知道結果,你最終會愛上我,我等你親口說出,哪怕十年,二十年。」

    「我這是怎麽了?難道真的被這老男人迷住了?為何我滿腦子現在都是他呢?」

    「我對你的愛戀,已超出了欲念,如果可以被你提起,哪怕是挨罵,也感到無比幸福。但我有種不好的直覺,或許到最後,你我都沒法活著出去,但能死在一塊,我比什麽都開心。」恍惚回來後,我不由驚覺,自己柔軟的腰肢已被男子纏住,他正伏在懷中淌著口水。敢情在我遐想連篇時,布雷德利說了許多甜言蜜語,可被這家夥盯上,不啻是在宣告死刑,康斯坦丁正愁找不到理由,定會毫不留情將我斬殺以泄心頭惡氣。剛想將他推開,藥店老板忽然自己雙手一松,脖頸間的血管一抽一放,兩只招風耳朵快速扇動起來。

    「我在說什麽哪?什麽死不死的,太晦氣了。你聽見沒有?農婦正在與那個穿皮裝的年輕女人交談。不,更多聲音正源源不斷傳來,原來走失的那群人,與莉莉絲們匯合在一起了。」

    「你是指天竺菊的老媽紫眼狐貍?可我什麽都聽不見,指給我方向,他們在哪?這是如何辦到的?」我不禁喜出望外,忙扭住他罩袍,向著其余兩人過去。

    「眼睛雖然失靈,但聽力依舊超絕啊,我能分析各種聲音,但因為特殊材質的緣故,辨不出她們的談話內容。你先松手,我喘不上氣來了。」藥店老板一蹦三尺高,像只蟈蟈般吸附在墻上,來來回回側聽著,不時嗅氣味。天竺菊見狀,也想翻墻一同尋找,可剛擡起腿就痛得齜牙咧嘴,我對她好一番安撫,再去看時,便見到男子爬在壁爐頂上五米位置,正拿頭猛磕墻皮,他歡呼道:「找著了!全部人都擠在墻的對面!這裏被震出一道小豁口。」

    眼鏡高拋一只噴漆罐,藥店老板拿來畫了個圈,隨後躍下地面,說這個詭異場所肯定是被下了詛咒,任何妖法在此都行不通,所以原本rou眼能發現的細節,全被掩蓋起來。好在,因棉花爆炸,這道裂縫是新開的,所以能夠直透地面。他瞧見具體的人了,連同失心智的四面神,正在一條修著無數拱券的回廊裏漫步,這些人各自端著斧子步槍,也在竭力搜尋我們。

    「有個客觀存在的現實問題,我試圖喊過眾人停下,然而聲音傳不出去,唯有擠進破墟抵達另一頭,才能喝令他們停下。雖說我個子矮,但還是爬不進去,唯有苗條體質的人,才能勉強通過。」藥店老板將手一攤,苦著臉說:「我早已黔驢技窮,再也想不出點子了。」

    「醉蝶花,別發楞趕緊脫衣服,濕噠噠沾身上難受死了。老馬你也一塊脫,大家將衣料扭結起來穿成繩索,一個個去試。別讓他們忽略過去,到時可就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天竺菊言罷,三下五除二卸去皮裝,沖我惱道:「你害什麽羞呢,趕緊動手啊,反正咱倆的身子早就被這藥店老板看光了,老馬是個搞學問的人,對男女之事不感興趣。」

    「你聽他瞎扯,眼鏡不過是長得道貌岸然,其內心之荒yin路人皆知。他自稱與紫眼狐貍訂婚,卻依舊在你身上揩油,這類不忠不孝。。。」只聽得「喀嚓」一聲,紫發妞的肌膚從皮裝內彈將出來。這具身軀被刺目殷血覆蓋,各種瘀斑比比皆是,在綠色射放頭燈下閃著薄光,顯得無比妖嬈,頓時令我看直了眼。天哪,我真是個不可理喻的變態,塗滿血妝的女性,會在我腦海中化為手舉屠刀搏鬥的英姿倩影,即便你明知對方不是那樣的人。

    如果我是庸俗化的驚艷,那天竺菊便是神聖不可冒犯的典雅,她被暗世界稱為無雙海倫,絕非浪得虛名,猶如一只夜光杯,在不同角度折射出所有大眾的極致美感。凝視著她,沈在心底深處的回憶被慢慢記起。也許在馬洛眼中,她是個可望不可及的初戀女孩;在布雷德利眼裏,她是另一道口味不同的甜點;但在我的眼裏,卻荒誕地產生出一種窒息悲劇美感。我想起她在山銅礦井時逼我站隊,被風鈴陷害後殞命深雷場時與我的通話絕別。

    「我寧願你說出所有我最不願聽到的字眼,甚至是唾罵,也好過蜜糖般的撫慰,我需要寒心徹骨。那樣的話,我能走得稍微輕松些,不再有所依戀,像那凜冽狂風中脆斷的蒼蘭花,不知不覺間已得登天國,帶著自由的心境,去大笑我這可悲的一生。」

    我發現一個殘酷真相,看似她與我重新變回熟悉,其實卻越行越遠。而今的她,則更加不敢單獨與我相處,正因這趟平凡之旅是應她之邀,我卻為此付出永遠失去Dixie的代價。

    與思緒復雜的我對照,眼鏡和布雷德利,活像兩只嗜血蚊蟲般盯得雙眼發紅,難以移開邪惡的目光。我打了個響指,這才從容褪下皮裝,令他們回過神來。於是四人蹲倒在地,七手八腳捆成一條堅固繩帶,由著男子撲上墻頭勾緊掛牢,紛紛開始了嘗試。

    「人間伊甸,也莫過於此,嘻嘻。」眼鏡吸了吸鼻涕,推說自己體弱,要我們先行,自己站在怪樹前,從不同角度打量起我們曼妙身軀。

    我第一個上,好不容易湊到這個菊花般的破墟前張望,果見得威風凜凜的奧萊莉,正揮舞長劍做著戒備,其余人等散坐各處。拳王的醜臉已破相,胳臂也掛了彩,很顯然在此之前,他們幹過一仗,並成功擊走了來犯之敵。毫無意義地嘶喊幾聲,這些人充耳不聞,果然圖書館被下過某些妖法,並令一切求助全打了水漂。跟著揚臂蹬腿,勉強塞入一顆腦袋,再往裏動不得了,我的骨架太大,嘗試以徹底失敗告終。

    跟著輪到天竺菊,她身負重傷爬得很慢,但仍是來到了裂縫前,如同花蛇般一拱,先擠進腦袋然後是肩,跟著是大半個身子,幾番努力後,雙腿消失在眾人視野之外。

    「好了,總算是成功了一例,也算老子沒枉費心機。」藥店老板喜滋滋地倚在我邊上,撥弄著乳罩帶子,好奇發問:「你這是怎麽了,我究竟說錯什麽,讓你那麽感傷?」

    「沒有,不幹你的事,只是一些不好記憶,太多人永遠回不來了。誒?」我渾身一激靈,猛然記起他是只鹡鸰,豈不是能幻化為蔽天蟲豸,輕松出入將消息傳達出去。而非要搞一出rou戲,定是他借口過把眼癮。想著我柳眉倒豎,一把擰住其罩袍,便打算開口就噴。

    「住手,你若是亂來,我會小命不保。攤牌吧,醉蝶花,老實說我剛才爬墻時就嘗試了,但不知為何被限製了手腳,再也散不了形,我還沒無聊到在緊要關頭來滿足低級趣味。」他驚恐地躲避安貢灰鋒芒,求饒起來:「我說的全是真話,否則哪來不好的預感?」

    「你是說,這裏是個失魂之地,不管你是哪種老妖,都將被剝奪走能力。那麽反過來說,躲藏起來的露西,也是領悟到這點,害怕被殺才不敢冒頭。」看他表情不像是演戲,我便沖著壁爐上方呼喝,想讓天竺菊聽見,去問明該如何破解。剛喊了兩聲,這妞又按原路爬了出來。我不禁愕然,問:「怎麽了?還是沒通過嗎?」

    「就卡在最後一段,不論如何努力,再進不得半步。」她抹了把熱汗,笑道:「醉蝶花,好消息是我傳達到他們了。現成開山工具都在地窖裏,他們打算由外破墻進來。而且,勿忘我也聯系上了聖維塔萊領隊,他也打算帶人下來!並讓我們什麽都別碰,安靜等待救援。」

    「嗐,當務之急,是得找到破法之人,萬一在強援趕到前我等慘遭不測,又該如何是好?對了,你手機呢?讓我來與芬蘭灣承包商通話。」藥店老板卻並不樂觀,變得焦慮起來。

    「我把它放在眼鏡的包裏。」剛想呵斥,一回頭我發現老馬不見了,這家夥適才還站在樹下,眨眼功夫消失得無影無蹤。這卻是奇了。眼鏡此人,最大的毛病就是好奇心強,他總愛四下亂摸,許是無意間碰了不該碰的東西。那麽最大的嫌疑,便是這棵怪樹!既然植物會吃老鼠,那麽人類也可能是它的食糧。

    「老馬。別嚇我,回應一聲啊,你究竟上哪去了?」我驚得面容煞白,預備攀枝上去。

    「在不知其為何物前,別輕易攀登,四眼沒掛在樹上,你莫呱噪,容我細細聽來。」這個猝變來得過於突然,也打亂了布雷德利的陣腳,他手臂飛舞,一會指向東一會指向西飄忽不定,到最後頓了頓牛蛙腿,切齒道:「它被冰蟲趁機拖走了!剛才還在叫,所以依舊活著。」

    「那究竟在哪?聽著,老馬這個人福分很薄,在不同空間裏,首當其沖第一個死的總是他!」天竺菊翻身下來,也同樣花容失色,叫道:「你幹嘛低頭不語,趕緊說啊!」

    「我不知道,他肯定是被活捉了,我只含糊不清聽他說了句帶刺鐵絲,距離不會很遠,他能看見咱們。我應該猜到冰蟲會設下埋伏,畢竟離華宵結束,只剩三分鐘了!這真是千防萬防,還是失了手!」藥店老板煩躁地搖搖頭,依舊半跪在地努力諦聽,忽然面露喜色,說:「誒?老子不會這麽幸運吧?康斯坦丁也闖進了甬道裏,這下咱們都得救了。」

    「那你趕緊用返金線為其引路啊,救人如救火。這老娘們痛恨咱倆,死也不願接受腦波,全被她瘋狂屏蔽了。」天竺菊氣得沸騰,一低頭瞧見幾近赤裸的我們,驚恐道:「完了完了,如果被她看見現在這幅光景,又會惡意想偏,越發變得怒不可遏,非要殺掉咱倆泄憤。」

    「這卻如何是好?康斯坦丁本就疑心病重,她發起瘋來沒人製止得了!」布雷德利如熱鍋上的螞蟻來回踱步,終於開始慌亂,問:「或者你們有什麽辦法阻擋她摸進來?」

    就在亂作一團時,耳畔傳來一聲沈悶撕爆,似乎遠處的墻縫塌方了。藥店老板渾身一凜,說只恐怕大長老現在也不安全,她除了正找男子外自己也在逃命,所以炸毀了通路,以期將追擊她的人堵在外界。說時遲那時快,不久傳來清晰的淌水聲,看來老娘們找對路了。

    「我瞧見四眼背包裏除了口香糖外,似乎還揣著運動衫,趕緊掏啊,先將自己胴體遮起來。康斯坦丁若真敢行兇,我就以死相逼,絕不讓她禍害你倆!」布雷德利兩目一閉,腿窩不由自主發顫,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坑前,默默等待著狂風驟雨襲來。

    不久之後,趟水的腳步消失,傳來砂石滾動的嘈雜,跟著傳來陣陣磨牙聲,在這座空曠的屋裏回蕩著。馬洛怎能另外揣著衣服呢?所謂的運動衫不過是他擤鼻涕的手帕。我捏了捏天竺菊的手指,頭腦變得冷靜,悄然拔出了安貢灰。大長老雖暴烈,但我也不是一只花瓶,而是久經沙場的彌利耶。若她想取我性命,得全憑實力來奪。

    「只要她敢輕舉妄動,咱們先這般,然後那般。哼,即便被殺我也要讓她掉層皮。」我正與紫發妞商討著戰略,耳旁雜音戛然而止,細碎的泥粒開始浮動,一個奇形怪狀,生著鹿角的大腦袋躥出了地面!來者哪是什麽大長老?分明就是災星人頭馬,殺千刀的稻草男孩!男子只望了它一眼,嚇得雙眼泛白,軟塌塌就地滾倒,裝起死來。

    「媽的,我早知藥店老板不靠譜,但出錯到這等地步,實在是受夠了!既然是宿命,那就拼死一搏吧。」我心虛至極,沖著它爆喝為自己壯膽。稻草堪稱近距格鬥的專家,能用匕首當武器的,神經反應遠超常人,我們哪怕再苦練十年,也不會是他對手。

    人頭馬呆站原地,鹿角怪頭機械般抽動著,似乎被眼前兩具炙熱rou體,招引得回不過神來。我方才記起,這家夥只是裝得正氣凜然,其實也是個沒有女人緣的無聊漢子,論猥瑣他不在馬洛之下,本性裏十分貪慕美色。據說在雷音甕,他還為此吃過小老漢的醋。

    我打算利用這個優勢,率先發起突襲。人頭馬早已料到,狂嘯一聲迎面沖來,肢體撞擊在一起後,我像條棉花毯般輕飄飄被頂開八丈遠,這混帳早已是今非昔比,而今變得比蠻牛更強健,彼此的實力,差得不是一星半點。也不知他為何念念不忘,將我踹飛後直撲天竺菊,掄起刮刀,一心銳意往她鼓脹的胸口刺擊而去。

    紫發妞早已喪膽,見銀光直撲上前,竟嚇得呆立原地瑟瑟發抖。我暗自叫苦,信手撿起眼鏡破包想要砸它,還未扔出忽見傻妞目露兇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閃電般打出上勾拳,狠狠擊中人頭馬下顎。這家夥顯然沒料到對手還有余力,趁它沒緩過勁,天竺菊一個飛鏟從其胯下而過,揚起安貢灰打算刺透稻草男孩,然而弧光一轉,臨到脊背前她忽然收手了。

    「你倒底在幹嘛?」我被這一幕驚得瞠目結舌,多好的殺機啊,只要狠狠心,鐵定能撂倒它。紫發妞心緒萬千,下不去死手,但人頭馬卻是鋼鐵鑄心,旋即爭取到時間,一個反手大耳刮子,抽得傻妞在半空中滾了十多輪,重重摔在樹樁老腿下。人頭馬不顧彼此反差巨大,一屁股騎將上去,高高舉起三棱刮刀。

    「天哪,我從未見過比你更笨的笨女人!你滿懷仁慈,但它卻一心想殺了你!」見事情急了,我忙打出狼咬,趁其躲閃遲疑,用背包索帶勒住它粗壯脖頸,然後將全部體重壓上去。人頭馬只當我不存在,依舊揮舞匕首亂刺,眨眼間又給天竺菊白皙大腿上了四道血口。

    「你這個禽獸不如的畜牲,之前她跟我描述,我不論如何也難以將之與你聯系起來。你何時變得這麽無恥?居然想要找女人打架,屠戮曾經的摯愛,甘心為塵民充當鷹犬!」毫無懸念的,我被它單手舉起,狠狠摔在一邊,稻草男孩腳步利索地爬起身,繼續瘋狂刺殺。我不知天竺菊現在在想什麽,但臨到死幕降下,身子已不受頭腦支配,她本能地跳飛躲避,飛也似竄上壁墻,像只蝙蝠般倒懸在穹頂之上。其情其景,恰如當初水銀心瓣決戰狄奧多雷。

    「稻草,且容我片刻,我只想問你,幹嘛窮追不舍?我不願就這樣稀裏糊塗死去,我必須知道原因!」一絲冷酷悄然劃過她秀美的臉龐,天竺菊傲然道:「別忘了,強梁如橫皇,最終被我手刃,給出你的理由,我不會再躲,願與你共赴黃泉!」

    人頭馬怪笑數聲,似乎在說好大的口氣,它在這片失魂之地同樣施展不開手段,便三兩下竄上怪樹,與她四目相對,等待著淋漓的死亡決鬥到來。

    10:20   S

    亡者之路前傳白銀之翼詞根解釋:

    圖書館:不明用途的一個鬼地方。

    棉花爆炸:棉花是戰爭年代的戰略物資,看似沒有危險,其實很容易產生氣塵爆炸。

    前邪教:在莉莉絲們崛起前,貝巴因道場是其他邪教的地盤。

    人頭馬為何始終要殺天竺菊:不知其真正原因。

    單曲名:never   gonna   give   you   u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