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翌日，满月楼中决试如期而至。 前三甲抽签进行比试，徐永钧抽到了轮空，因此上半场是舒音和左常瑞的比试。 左常瑞对这次大会半道杀出的黑马早有耳闻，看到舒音的第一眼他便认出了她，早已被他带人灭了门的归一宗的弟子，天机阁的神秘高手，想不到当初深受重伤的她竟然侥幸活了下来，功力看起来只赠不减。 擂台之上，两人都没有急着出手，左常瑞率先出声道：“想不到我们又见面了。” 舒音还在观察对面之人的实力，没想到那人开口便说了这样一句话，她投去疑惑的目光，对面之人似乎认识她。 看出舒音没有想起来，左常瑞又补充道：“归一宗山头上，我们曾有过一面之缘，看来姑娘是贵人多忘事。” 舒音听到他的话，总算将对面之人和当初率人灭了归一宗的青年人联系到一起。她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归一宗的名字，这个曾经在江湖中赫赫有名的门派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时间的洪流中。舒音有些恍惚，诧异于自己为何对归一宗的灭门没有任何愤怒情绪，也没有想过复仇，反而在想自己该用什么态度面对这个灭门仇人。 、 她站在原地沉思许久也想不到自己该表现出什么样的情绪，最后只能干巴巴道：“出招吧。” 左常瑞对舒音的异常平静有些好奇，开口道：“你这么无动于衷，难道你已经知道了？” “知道什么？” 看到一脸疑惑的舒音，左常瑞了然，笑了笑后不再说话。 舒音看不懂他在打什么哑迷，台下围观的众人也看不懂擂台上的二人在打什么哑迷，正午日头正烈，晒得人烦躁不已。 “怎么还不开始啊。” “就是啊，快点出招啊。” “大伙都等着呢。” …… 众人的催促声逐渐大了起来，左常瑞却丝毫不受影响依然表现得悠哉悠哉，他对这个天机阁的神秘高手着实感兴趣，还不想这么草草开始比试。 舒音却不想再拖延时间，她开口道：“得罪了。”随后拔剑出鞘。 左常瑞只得收起了打探的心思专心应战，两人都是剑修，配剑齐齐出鞘，交相接触的那一刻发出刺耳的声响，掀起的剑气带起一阵阵风，刮起了地上的尘土。 围观的众人随着二人的配剑出鞘开始兴奋起来。 “这两人的剑气都不一般啊。” “我觉得还是左常瑞更甚一头，天行宗的佼佼者不是说着玩的。” 擂台上，左常瑞握剑一刀横扫向舒音，舒音身形极快提剑在身前一挡，而后闪身避开攻击，同时她一剑破空朝左常瑞面门袭去，左常瑞飞快侧身险险躲开这一击。 习武之人只需过上几招便知自己胜算几何，看来舒音的功力果然只赠不减，当初他的胜算便不大，更遑论现在功力恐怕已拉开得更多，索性他便息了这取胜之心，试探试探她的剑法究竟修到何种地步。 剑光闪闪，人影飞快窜动，旁人只听见打斗声，粗略地看见二人时而攻击时而防守，却看不清二人打斗的招式，速度之快，令人瞠目结舌。 “……这江湖果然人才辈出。” “看来我是老了，竟然看不清二人出招的细节。” “妙，真是妙啊。” 日光逐渐倾斜，左常瑞出剑的速度慢了下来，舒音的剑却越舞越快，月下秋霜银白的剑身犹如化身一条银龙，时而飞快穿梭破开长空，时而骤如闪电让人招架不得。 廊楼上功力深厚的江湖老人已看出胜负，忍不住赞叹道：“台上这女剑修剑法精妙，快而稳，左常瑞已是毫无胜算可言。” 老人的声音落下 ，擂台之上舒音的剑同时横在左常瑞脖颈上。 左常瑞输了脸上依然不失体面，温和一笑道：“我输了。” 台下鸦雀无声，围观之人窃窃私语起来。 “这女子究竟是何方人士，竟然打败了天行宗高手左常瑞。” 台下只有没下注之人响起稀稀拉拉的欢呼和掌声，下注赌左常瑞赢的人在人群中一眼就能分辨出，嘴角下垂一脸丧相的一看便是，而下注赌徐永钧赢的在看出了舒音的功力不简单后只剩下忧心忡忡，生怕自己的银钱付之一炬。 欢呼的人中属廊楼上的时宿年最为大声，声音之大在并不热烈的欢呼中尤为突出，引得舒音不由得抬眼看去。 打败了左常瑞，意味着里生脉草更近了一步，覆雪舟断裂的经脉又有望重接，若是帮他重塑了经脉，或许他便能变回以前的样子，不再那么阴沉。 舒音心情好的同时抬眼看到了一个熟悉的戴着黑纱斗笠的身影，斗笠下的那道身影看见舒音发现了他，挥舞着的双手更加卖力，舒音看见那长长的黑纱，便忍不住想到底下是一张布满肿包的脸，罕见地，她的嘴角勾起了一些笑意，眉眼也跟着弯了起来。 时宿年在二楼，舒音在楼下的擂台之上，覆雪舟站在三楼最高处将二人的互动收入眼底，他不经意地手握成拳状，指甲深深地刺进掌心流出点点血痕，眼里满是疯狂的情绪在酝酿，犹如在眼睛里掀起了一阵狂风，浓烈得有如实质。 决试的上半场结束，下半场下午才会继续比试，中场休息的时间时宿年本准备下楼找舒音，他们不是一同前往四方城，确切地说他并没有和舒音说过自己也要来四方城，刚才那一眼对视还是来到四方城后他们的第一次见面，思及此，时宿年有些迫切地想下楼找舒音叙旧。 刚一踏出房门，他便闻到一股奇异的香味，香味很快便消散不见，他便没放在心里，哪料双脚刚踩上木质楼梯，整个人便失去了意识，直直朝楼梯下栽去，一旁的侍卫手疾眼快地拽住往下跌的时宿年，让他幸免于与地面接触的不幸。 下午申时一到，下半场诀试正式开始，申时的日光依然强烈，让众人的心情也跟着激动起来。 舒音放在徐永钧的配剑上，这显然是一把女子的专属配剑，剑身小巧，剑柄刻着华丽的花纹，在徐永钧的手上显得极为不搭。 随着比试开始，舒音习惯性道：“得罪了。” 徐永钧恍若未闻，言行举止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蔑视。他率先出招，第一招便使出八成功力准备速战速决。 剑招挥到舒音面前，她轻轻一挡，脚尖点地一跃，以四两拨千斤之势化解了这杀意满满的一招。 徐永钧见招式被轻易化解，有些恼怒，极速冲上前，招式凶悍，在秋水剑的加持下，气势如虹，剑气凌厉。 舒音看着这不一般的剑意，也跟着认真起来，她紧握着月下秋霜，在密集的攻击下紧盯着对方的动作，只要对方一将弱点暴露，她便会在第一时间握剑攻去。 台下之人看着徐永钧的剑意惊叹道：“徐永钧竟然把剑意练到这种境界了。” “这女剑修看来要止步于此了。” 旁边之人摇摇头道：“不一定，你看这女剑修接招接得游刃有余……” “感觉这女剑修藏拙了，一直防守却未见她出招，难道是想来个一击取胜。” 徐永钧每一招都带着十足的杀意，却每一招都落了个空，此刻又听到台下之人的议论和不看好，本就极要面子的他此刻怒火中烧，忍不住出言讥讽道：“难道你只会防守吗，废物。” 舒音丝毫没中他这激将之法，一直紧盯着他的一举一动，有形的长剑和无形的剑气纵横交错，随着徐永钧忍不住挥出秋水剑的凌厉剑意，舒音接住剑意的一刹那终于看出了徐永钧的破绽。 徐永钧的剑招凶悍，使出的全是迅猛有力的，志在一击毙命的招式，而他所用之配剑，剑意凌厉却从容雅致，剑意同它的剑柄一样，美丽而致命，两者明明充满了违和感。 此刻，她联想到她在客栈时听到的对谈，徐永钧用的是女人的剑，想来这柄剑的原主人该是一名女子。 分析至此，该怎么击败徐永钧的方法也随之浮现，徐永钧的剑招和剑意并不相融，只要在他再次挥出剑意的一刻，不去接那凌厉剑意，转而将目标直指徐永钧…… 有了方法，她便一直逼徐永钧出招，每次都在他的招式即将命中的前一秒堪堪躲过，惹得徐永钧恼怒不已，“你是故意的，竟敢戏耍我。” 徐永钧站至原地，秋水剑意是他的大杀招，他竟然在一场比试中即将使出两次秋水剑意，还是面对一个无名之辈，这个认知让他对舒音的恶意放大，他酝酿了十成十的剑意，蓄力挥出。 舒音等的就是这一刻，她躲开秋水剑意，握剑快速刺向徐永钧，一般人在这凌厉的剑意下都会选择接住它，以免被击中或是被剑气所伤，舒音走了一步险棋，躲开大部分剑意，顶着剑气直将自己的剑招刺向徐永钧心口。 舒音的速度快得只看得清一道残影，徐永钧正等着剑意重伤舒音，却不料舒音直接顶着剑气来到他面前，他根本躲避不急，舒音携着剑气来到他面前，他忍不住闭上双眼，预料中的重击却没到来，他一睁眼，只看到舒音已经被一道气流撞下了擂台。 台下之人以为那是徐永钧的剑意所至，人潮激昂，掌声欢呼不止，胜负已定，魁首已出。 舒音在擂台下愣愣地站起来，她很清楚刚刚的那一幕不是她的错觉。 明明她的长剑已经刺破徐永钧的外衣，却在那一刻，熟悉的异动又出现了，透明的水波纹飞速荡开，她清楚地感受到周围的时间和人都停滞了一秒，等她回过神来，人已经被一道莫名出现的气流撞下了擂台。 这股异动不是第一次出现了，当初她在暗房为覆雪舟接脉即将成功之时，也出现了同样的异动，随后结脉失败。 舒音置身于人群中，周围人声鼎沸热闹非凡，她却感受不到周围的一切，这股异动到底是什么，她两次莫名其妙的失败都和它有关，一股寒意控制不住地从心底升起，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阻止她。 一动不动安静异常的舒音在热火朝天的周围环境中显得格格不入。高楼之上的覆雪舟在看到气流和时空停滞的那一刻瞳孔微缩，满眼错愕。 那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