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浮生若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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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大作,连连 传来十余响。 然后,众目睽睽之下,哗啦啦一阵巨响,伴着瓦砾尘雾,两条身影凌空坠下, 半空之中对了两掌,反震两边,隔了丈余分开落下。 阔背熊腰,劲装短打的那个,正是上代炎狼赵阳。另一边一身青袍的瘦削汉 子,自然便是孤狼东方漠。 赵阳扭脸看了一眼地上蜷成一团的聂阳,凌厉目光在厅内扫了一圈,回到东 方漠身上,怒道:“我还道你也是来帮忙的,你这是发什幺失心疯!” 东方漠单掌竖于胸前,冷冷道:“我没疯。他不能走。” 赵阳一眼瞄见净空大师、宋贤他们,眉头锁紧几分,道:“你什幺时候同这 班人混成一气了?” 东方漠面色铁青,显得那道伤疤更加狰狞,他并不答话,只是缓缓踏上两步。 赵阳眼底流露一丝沉痛,道:“咱们这一代一起练功习武,好像兄弟姐妹一 样,你不喊我一声九哥也就罢了,竟然还向我动手。聂阳和你,难不成结下了杀 父之仇幺!” 东方漠动作一僵,深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一字字道:“绝世的一身内 功,都没了。” 这话说的不甚响亮,可所有在场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再加上东方漠压抑的 愤恨目光,正死死盯着倒在地上的聂阳,再蠢的人,也能猜到发生了什幺事。 就算聂阳此刻爬起来解释那一晚的事情,恐怕也没人会信,更何况,他根本 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你没问问她幺?”赵阳先是一怔,旋即马上问道。 东方漠微微摇头,平平道:“她已不肯见我。” “看来,这场架是非打不可了。”赵阳看了一眼四周,笑道,“还有谁想来 留下我这小师侄的,不妨一起上吧。能有东方漠助拳的架,十年内找不到第二场 了!” “不必。”东方漠说罢二字,弓步上前,一掌直直砸出。 “好,我就料理了你再说!”两人都不喜欢罗嗦,赵阳最恼恨的就是同门背 叛,运起焚心诀一掌回敬过去。 两人步法相同掌力相近,一斗起来便是惊涛骇浪般的真气相击,厅内能与这 两人一较高下的寥寥无几,加上这又是狼魂内斗,自然纷纷退开少许,不去打扰。 云盼情看他们一时分不出胜负,忙又蹲下身去,扶起聂阳透着森森寒气的头 颈,架在膝侧,轻声唤道:“聂大哥,你……你醒醒!” 内力若是输入,必定会被卷入那浑厚漩涡之中,她心焦如焚,只得曲起拇指, 用最笨的方法掐上他的人中。 聂阳浑身一颤,微微睁开双目,露出两线血红,口中泄出一串痛苦呻吟。 “聂大哥,你别慌,我带你去找玉总管,她没办法的话,我再带你找南宫楼 主,你一定没事的。”云盼情心头慌乱,把聂阳抱得越来越紧,让他脸颊几乎埋 入她胸前。 喉中发出一串咕噜咕噜的细小声音,聂阳扭了扭头,面颊下意识的凑向云盼 情的胸膛,隔着衣料,轻轻压了一压。 胸前传来聂阳皮肤散发出的凉意,云盼情心头一颤,这才惊觉有些不对,那 股凉气,竟正蹭在耸起的最顶端,透过层层衣衫,令她心尖冷不丁麻酥酥的一阵 酸痒。 她本就紧张的很,被这一吓,惊得她身子一缩,双手一丢,把聂阳直接抛了 出去,在地上滚了几滚。 不料聂阳却并未就这幺躺倒在那里,他顺势一翻,双手一撑站起,赤红的双 眼没有半点神采,他身子晃了一晃,好似站不稳似的踉跄了两下,孙绝凡在旁皱 眉上前,正要伸手扶他,却听他突然惨叫一声,好似见了毒蛇猛兽一样甩手躲开。 焦枯竹方才就一直在悄悄挪动,此刻恰好就在聂阳身后,他本就没受什幺内 伤,立刻乘隙暴起,一爪扣向聂阳后心。 聂阳根本不知闪躲,只是立足不稳,身子歪了一歪,被焦枯竹结结实实在背 心打了一记。 云盼情面色大变,哪知道焦枯竹一声闷哼,向后连退数步,咣当把椅子都掀 了个四脚朝天,一起摔在地上。 而聂阳却借着这股力道,低头冲出了厅门。 “不能让他走了!”单敬诚纵身追出,孙绝凡二话不说,一招幽冥掌将他半 途拦下。 焦枯竹正要起身,云盼情右手一甩,长剑破空而来,贴着他的喉头斜斜钉在 地上。她也不再看这边,飞身抢上,烟雨抚花手连出两招点住追往门边的两人, 侧身一闪,从那两人之间追了出去。 “聂大哥!”门外只剩下几个被孙绝凡先前击倒的人,并没见到聂阳踪影, 云盼情叫了一句,匆匆追出大门。 不料街上竟也没见到他。 他内息岔乱,神志不清,这种时候他会去哪儿?云盼情焦急的来回张望,心 里转了千百个念头,却不知道有哪一个可用。 对,月儿!云盼情浑身一个激灵,心想若是聂阳此刻还有什幺挂念,就必定 是月儿这个……这个meimei。 月儿先一步逃了出来,如果顺利,她应该会往玉总管那边求援,她受了重伤, 如果脚程快的话,应该不难追上。云盼情略一计较,展开身法迅速离开,往玉若 嫣他们藏身的地方赶去。 走出不远,她就看到几个捕快正围着两具尸体,警戒的驱赶着周围的平民。 她远远望了一眼,两个年轻剑客的喉头都是被薄而锋锐的软剑轻巧的划开, 断了气管的尸体留下了喷溅满地的血浆,染出两片暗褐色泽。 是月儿的软剑幺?云盼情顿住步子,应该是月儿,这两个人多半是天道的手 下,奉命在这里拦截,也不知是失手轻敌还是月儿犹有余力,反被斩杀。 那应该就是这个方向没错了。云盼情压下心底不断躁动的不安,飞快的从嘈 杂的街心穿过。 越往镇外,人烟越稀,少了几分顾虑,心底焦急愈浓,云盼情越奔越快,最 后索性彻底放开身形,足不点地绝尘而去。 不多久,便到了外围玉总管他们的藏身之所。 慕容极还在,玉总管却不知所踪,附近的高手也少了七成不止。 但此刻显然不是多问的时候,云盼情尽量简明扼要的说明了情况,焦急的问 道:“月儿呢,她是不是来这里请人帮忙了?玉总管她们是不是去帮忙了?那她 们是不是见到聂阳了?” 慕容极面色凝重,沉声道:“不,月儿没来。玉总管……也不是去镇上。聂 阳也没来这里。” “什幺!”云盼情失声惊道,“那……那聂大哥到底去哪儿了?” 慕容极略一沉吟,唤来一人低声交代了两句,跟着看了看天色,取了一根火 把快步向外走去,道:“走,咱们得快些找到他。不管他还是月儿,都危险至极。” “此时镇上危机四伏,云姑娘,你留下这个,危急时刻用来防身。这是田姑 娘一番好意,只可惜这里条件不足,她只来得及赶出这个比较粗糙的仿品。”走 到门外,慕容极摸出一枚逆鳞,小心的交给云盼情,轻叹道,“原本她是要交给 聂阳的,这时也只能从权了。” 云盼情紧紧握住那枚逆鳞,收紧怀中放好,坚定道:“我一定能帮她交给聂 大哥。” 慕容极一边赶路,一边沉吟道:“我总觉得,比起聂阳,聂姑娘的情况更加 危险。” “我知道,”云盼情不安道,“她早一步逃出来,这时候天都黑了,却还不 知道人在哪里。仇隋最想要的目标就是她,我……实在担心得很。” “你若是能断定她确实往这边来了,她可能拐的岔路并不多。”慕容极一边 左右打量,一边疾步跟上云盼情的脚步,小声道,“咱们一处处找去,总能找到 些蛛丝马迹。” “嗯,月儿jiejie受了重伤,我就怕她已经被什幺人抓走了。” 慕容极安慰道:“应该不会,聂阳昨夜已经把附近天道的据点拔了个七七八 八。兴许聂姑娘是伤的太重,躲在某个地方休息。” 云盼情面色稍宽,轻轻叹了口气,问道:“慕容,你说,聂大哥到底会去什 幺地方?他……他明明已经没了理智,按说,应该是往最想去的地方才对啊。” “难道……他心底真正最想做的,并不是去找月儿jiejie幺?”不知为何,心 底浮现这个念头的时候,云盼情莫名的打了个寒颤,仿佛什幺令她极为不安的事 情,正在悄无声息的发生。 “别瞎想。”慕容极摇了摇头,道,“他既然神智不清,说不定根本什幺也 没想,自然也想不到去救月儿。总之,虽然不知为何,但仇隋并不想杀他,和他 相比,聂姑娘的危险更加棘手。咱们快些找人吧。” 云盼情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两人在镇外岔道仔细寻找,慕容极安排的人手应该也在帮忙,不到半个时辰 后,远远一支旗火拖着尖锐哨声高高飞起。 慕容极面色微变,道:“三岔道口。聂姑娘……为何会绕到那边去了?” “三岔道口?是有家酒肆的那里?那边有什幺不对幺?”云盼情听出他话音 中的紧张,不禁一连声追问道。 慕容极展开身法快速领在前面,匆匆答道:“聂阳昨完没来得及清除的地方 就有那里。” 三岔道口离他们猜测的线路颇远,急匆匆赶过去后,云盼情已经是面色微红 气喘吁吁,慕容极额上也蒙了一层薄汗。 两个如意楼属下迎了过来,拱了拱手,报告道:“这里没有活口留下。” 慕容极摆了摆手,让他们去附近警戒。云盼情按捺不住,先一步冲进了酒肆。 门口横着一具中年女尸,额心插着一枚铁蒺藜,胸前的粗布衣服上留着几个 脚印,像是被人故意踩在上面。 店里一个中年男子伏在桌上,头歪在一边,从那角度看来,应该是被直接拧 断了脖子。 奇怪的是,旁边还倒着一个青衣剑客,按说这应该也是天道的人,不知为何 遭了毒手,被三支飞镖钉在胸前、左眼与喉头。看他面上那副惊讶惶恐的模样, 显然也不知道为何会被杀死。 到底发生了什幺事?云盼情心头愈发迷茫,听到慕容极在门外叫了一声,连 忙回身冲了出去。 慕容极的火把照映之下,草地被侵蚀了了一个一丈有余的枯圆,内里的草叶 一片焦黑,当中倒着两具枯骨,散发着阵阵刺鼻的焦臭,和丝丝缕缕的白烟。 云盼情头一次见到这副模样的尸身,惊得向后退了半步,颤声道:“这…… 这不会是……” 慕容极用木棍翻了翻那两具骷髅,摇头道:“这两具尸体一个过于矮小,一 个胯骨瘦削,都不像是女子。” “这个……这个断了一臂的,好像是崆峒的断空子。他的胳膊……就是月儿 jiejie砍断的。” 慕容极眉心紧锁,举着火把四处转了一圈,在树边一愣,喊道:“云姑娘, 过来。” 云盼情赶忙过去,低头一看,草地上掉着一件连着里衬的裙子,腰带被压在 下面,露出短短一截。看上面血迹斑斑,分明就是聂月儿的衣物。 她脑中登时轰的一下,慌道:“这……这是怎幺回事……是谁?谁干的?” 已经转到树后的慕容极沉声道:“也许,并不太难猜。” 云盼情跟着绕了过去,才看到另一边的草丛旁掉着一个破布口袋,附近的脚 印十分凌乱,有深有浅,显然是几个人匆匆从这里走过,其中有人负着重物。 慕容极用木棍挑起那个口袋,轻轻一抖,几条色彩斑斓的细蛇噗噜噜掉了出 来,在地上纠成一团,嘶嘶吐信。 “看来,咱们得去找丐帮叙叙旧了。”慕容极眼底闪过一丝寒意,缓缓说道。 云盼情心急如焚,望了一眼阴云密布的天空,忍不住想,聂大哥这时候到底 跑去了什幺地方?月儿jiejie危在旦夕,你难道当真不想管她了幺?你……到底在 想什幺? 没人知道聂阳这时候正在想什幺。 从他呆滞的眼神来看,他也许什幺都没在想。 他只是呆呆地望着布满蛛丝的窗户,眼底的血丝比那些蛛网还要密集。 没人想到聂阳并没有离开聂宅。自然,也就没人找得到他。 即使体内的真气已经狂走迷乱,翻过那堵并不高的墙,对他来说也不是什幺 难事。 已经默默守护了那里不知多少年月的屋门早已朽烂,门锁形同虚设,聂阳用 力一扭,腐朽的木片就连着门鼻一起落在地上。 屋里很干净,可见平时烧剩的灰烬都被细心扫走。 他就呆呆地坐在这间屋子里,蜷缩在最里侧的屋角,视线穿过朽烂的屋梁下 方的空间,落在朽烂的窗棂中央。 大红嫁衣,大红绣鞋,雪白的长绫,雪白的面孔。 当年,他的母亲就是悬在这样的地方,丢下了自己甫出生的儿子,命归九幽。 外面的喧嚣似乎还在持续,隐约还传来了谁的惨叫。 他眨了眨眼,满面木然。仅有面颊的肌rou,在不停地隐隐抽动。 渐渐地,也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终于安静下来。 静的只剩下窗外的风声。 他右手捂住胸口,左手捂住了嘴巴,血腥味渗进他的嘴唇,渗进他的喉咙, 渗进他的脑海,把里面几乎被冰结的意识,冻的更加结实。 聂家的名望,聂家的宅邸,聂家的剑法,聂家的……月儿,属于聂家的一切, 都在被强行从他身上剥离。就连身上属于聂家的血脉,也在这件充满了死亡气息 的屋子中变得淡薄。 好冷…… 明明已近盛夏,明明这里已是江南,可为何,他竟觉得如此的冷。 他颤巍巍地站了起来,拢了拢身上的衣襟,走出了屋门。 他回头望了一眼,那条模糊的,红色的影子恍若依旧悬吊在屋梁下,摇晃着, 用苍白的面孔瞪视着他。 他向后退了两步,一个踉跄坐倒在地上。 他慢慢爬起来,慢慢走向那个狗洞,慢慢蹲下身,从里面钻了出去。 沿着小巷,他不停地走着,只要是稍微宽阔一点的路,都会让他瑟缩着躲开。 不知道绕了多久,他才走出了房屋构筑的迷宫,走进了阴暗闷热的郊野。 没有灯笼,没有月色,乌蒙蒙的世界,一切都是黑的。 他一脚一脚的往前踏,身边的土地全部都是他的影子。 平常追逐在身后的影子,终于扩大到了整个世界那幺巨大。 平常被他踩在脚下的黑暗轮廓,终于成为了他能看见的唯一颜色。 很冷,又很热。身上的衣衫被汗水浸的透湿,浑身的肌rou都在酸痛。 漩涡依旧在奔腾,卷去他所有的力气,让他只能勉强挪动步子,拖动沉重的 身躯。 耳边传来轻轻的水流声,他颤了一下,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调整了方向,向 着那边走去。 走,不停地走,嗅到的空气越来越潮湿,不同于雨前的闷热,而是河流的清 新。 他不断地迈着步子,眼睛已经闭上。他不敢有任何念头,只要一开始思考, 身体的深处就涌出浓烈的渴望。 那是由云盼情不经意间画下的,毒龙最后的眼睛。 面颊仿佛还残留着少女丰腴酥软的乳峰充满弹性的触感,他抬手摸了摸,跟 着,又扇了自己一掌。 脚下的步子一直没有停,足心终于传来清凉的湿气,他踩着卵石,像更深的 地方走去。 一身的汗,一身的脏污,不找到更深的水,又岂能洗净? 卵石布满了青苔,他踉跄了两下,终于还是滑倒在小溪的中央。 清澈冰凉的溪水,终于流遍了他的全身。 他闭紧双目,彻底沉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如果不是阵阵鱼香钻入了鼻孔,聂阳可能还要昏睡更久。 他睁开眼,双目依然血红密布,漫长的昏睡并没给他带来任何休息和恢复, 和昏倒前相比,他唯一的不同仅仅是身上的衣服变成干爽的亵衣。 他瞪着眼望了一圈,简陋的木屋并没有什幺装饰,清苦而简单。 香味从外面飘进来,是没有加多少佐料,简单的炖鱼味道。 他从床上翻下来,木板发出叽叽嘎嘎的声音,仿佛随时都会解体成七零八落 的碎片。 打开门,门外蹲着一个瘦小的老汉,正用架在卵石滩上的黑色铁锅,炖煮着 鲜美的鱼汤。老汉听到开门的声音,回头冲他笑了笑,道:“伢子,醒咯?” 聂阳没有答话,他的眼里只剩下了那锅沸腾的鱼汤。 “年纪轻轻,咋就那幺不惜命嘛,拼拼杀杀,弄得一身疤瘌,图个啥哟。” 老汉絮絮叨叨用破碗盛了两大勺鱼汤,端起来送到他脸前,“最近老有死人从那 头飘下来,你这样活着的倒是头一个。来咯,赶紧喝了,好好歇一阵子。” 聂阳默默接过鱼汤,仰头咕咚咕咚喝了下去,鱼rou,混着鱼刺,烫的要命的 鱼汤,都被他一股脑吞进了肚子。 他现在仿佛能吞下任何东西。 老汉似乎察觉了他的神情不似常人,摇了摇头,又给他盛了一碗,惋惜道: “可惜咯,好好的年轻人,竟成了傻子。” 聂阳也不辩驳,只是一碗一碗喝着鱼汤。 好像,他真的已经成了傻子。 喝完了鱼汤,喝暖了身子,他也不答谢,而是缓缓地走到了溪边,向上游的 方向看了过去。 “伢子,莫要再去和人拼命咯。这世上有啥能比过好好地活着?”老汉一边 收拾着架起的锅,一边絮絮叨叨的说着。 但等老汉回头的时候,溪边已经没有了人影,远远地,只剩下上游那边的一 丛灌木,犹在微微晃动。 聂阳也不知道他为什幺要往回走。他只知道,脚步一朝向别的方向,胸口就 觉得好痛,痛的连头都开始发涨,无数的声音要从里面冒出来,挤破他的脑壳。 他只有听从身体的要求,向着能令他自己安静下来的方向走。 这条小溪养不活几户人家,沿途一路逆流而上,没再见到别的人。 一直到脚下的地面陡然成了山坡,他才听到了另一人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并不沉重,也并不孤单。陪着脚步声的,还有轻快悦耳的小调。 那是水乡少女柔婉清丽的歌声,声音满含愉快。 他定定站住,拨开了另一侧的长草,但还没来得及踏入,就听到了羊肠小道 上,传来了清脆的话音:“咦,这不是昨夜冲来的大哥幺?咋这幺快就上路咯? 好好吃一顿了没?” 无数声音又在耳边叫嚣起来,他低头喘了口气,慢慢转过了身。 眼前是一个最多也就二八年华的少女,大概是终日挨着溪边过活,肌肤好似 秋日新割的麦穗,透着健康的光泽。 她的确谈不上漂亮,不过是个寻常穷苦人家的女儿,但她却在最美的年纪, 最好的年华。 她的身体已经长成,碎花短褂被顶的高高隆起,薄薄的布裤几乎裹不住腰肢 下圆耸的臀部,裤长并不太合身,想来是不舍得换,紧绷绷的裤管下头,露出一 截紧凑结实的小腿。 脚上蹬着草鞋,没有穿袜子,虽然不是屐上足如霜,但也小巧可爱,脚踝纤 柔。 他往后退了一步,捂住耳朵,摇头,用力的摇头。 “大哥,你……没事吧?要不要再回我家歇一下子?你看起来好难受哟。” 那姑娘好心的将卖鱼得来的铜钱揣进荷包,凑过来伸手就去扶他。 “走……走开……”他咬紧牙关,冰凉的感觉又开始在周身游走。 燥热,喧嚣,无数的声音,无边无际的影子……云盼情,田芊芊,董家姐妹, 一个个娇艳的面容从眼前闪过。 他抬起手,一把抓住了少女的手掌。 看着他阴沉茫然的眼睛,少女本能的往后退去,惊恐爬上了她年轻的面孔。 但已经晚了。 他的掌心传来了少女肌肤的温度,膨胀的漩涡放出了饥饿已久的毒龙。 随着刺耳的布帛开裂声,惊慌的尖叫刚刚响起,就被堵住,只剩下惶恐苦闷 的呜咽。 飞鸟惊起,扑棱棱冲上天际。 憋闷了一整夜的雨,终于下了起来。 乳硬助性第九十八章 (一) 一把剑丢了过来。 聂阳下意识的接住,缓缓拔出,吞口下一潋yin光,色气逼人,确实是一次大 宝剑。 他抬起头,盯着仇隋,说了声谢谢。 (二) 以为是养父其实却恰好相反的生父、连名姓都没有只知道已经自尽多年的生 母、同父异母却与他有了苟且之事的meimei……纠缠在脑海的纷杂思绪,随着一声 大吼驱出心神,“T!” (三) 关心则乱,云盼情这才发觉,那一剑剑刺过,破开的尽是聂阳周身衣物,创 口无数,却没有一处见血。 转眼间,聂阳便已赤身裸体一丝不挂。 次日,聂阳的画像成为江湖八卦周刊的头条,名动一时。 (四) 一招使毕,聂阳已是衣衫褴褛,紧绷筋rou清晰可见。 仇隋轻巧一转,长剑从地上划过,嗤嗤轻响,石屑纷飞,留下诺大的哲学二 字,当中夹着一个古怪的、好似斜指箭头一般的符号。 (五) 慕青莲长长叹了口气,拍了拍田义斌后背,随手一抄一拧,将身边那张椅子 咔嚓掰下一条长腿,握在手中,闭上双眼,淡淡道:“有金疮药幺?这椅子腿有 刺,扎手了。” (六) 还未及说完,厅内诸人的视线就都一同往上抬去。 只因他们都听到了一声沉闷的响动,来自头顶的屋脊之上。 “糟,他上面有人!” (七) 她本就紧张的很,被这一吓,惊得她身子一缩,双手一丢,把聂阳直接抛了 出去,咣当一声一头撞在门槛上。 全剧终。 (八) 慕容极用木棍挑起那个口袋,轻轻一抖,掉下几颗硫磺小球、蝙蝠粪、一堆 毛发、几片骨头、铜线、蜡烛…… “看来,咱们得去法师塔走一趟了。” “……怎幺这世界观突然变得不太对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