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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人受不了之前,他自己先受不了了。”“他小时候的事你也知道,挺惨的,先是他父母,后来是他奶奶……他家里亲戚说他命里带煞,跟谁谁倒霉,谁都不愿意带他,见着他就要绕着走,易羿虽然没表现出来,但心里吊着股气,觉得这些人说得肯定不对,他不可能带什么煞的,等以后他长大了一定能证明。”丁宇说这些话的语气生硬,满是愤懑,声音也不由自主越提越高,姚屿偏开头,张望了下远处的窗户,对他比划了个噤声的手势。不管第几次听这些,那份郁结总能一下子盈满姚屿的心间,他现在有时会做类似的梦,梦到五方街的房子和十岁的易羿,梦他无数次路过那个不大不小的方形建筑,梦到他脑子里想着要恼火地撞开那群虚伪模糊的虚影,抱住角落里无声哭泣的小人,可每次都因为各种原因错过了。初去易羿奶奶的房间,他确实有一点害怕,但后来想法就变了,他想不管奶奶的灵魂在哪,在那栋建筑里还是天堂,如果真的存在,希望她能护住守完她最后一程的孙子,不要让易羿经历再多了。姚屿整理了下自己的情绪,示意丁宇继续:“他怎么受不了了?”“受不了自己跟别人不一样啊,”丁宇咧开个看不出是哭是笑的难看表情,“他亲戚本来就觉得他有问题,他还真弄出个与众不同的性向问题,让他怎么接受?怎么跟别人说?怎么打那些人的脸?”“小时候天地就一点宽一点高,忽然被迫接受这种事实,我猜跟天塌下来差不多感觉。”丁宇说。姚屿只觉得自己又被放进油锅里煎了一遍,身上浮起一圈燥热,心却很冰凉。他抖着嘴唇问:“后来呢?”丁宇却略着说了:“后来啊,后来方婧涵就哄呗,不过效果不大,易羿可能有两三年都没缓过来。”“那时候方婧涵跟家里关系不好,我妈不让我跟她走得太近,我们的联系是断断续续的,我知道的具体事情不多,但听说易羿有一年没有跟任何人说过话,完全陷入了自我厌弃当中,方婧涵都后悔让他知道这件事了。”丁宇长吐了一口气,面露不忍:“他的环境不一样,周围的同学朋友跟他走得近的屈指可数,出了这事以后他那易燃易爆的体质直接给清了零,完全没人能拉他一把,真的是一筹莫展。”姚屿眼里丁宇的轮廓逐渐变得弯弯曲曲模糊不清,他用力闭了下眼睛,又睁开问:“他是怎么恢复的?”“这就是个奇迹了,”丁宇说,“他不跟人说话,但那会儿智能手机不是普及了么,方婧涵顺手买了一支给他玩,他玩着玩着就玩好了,我听说的时候都惊了,谁说手机只会祸害青少年?关键时候也能救人啊。”姚屿皱了下眉头,没弄懂这里面的因果。“你听着也不太信吧?我一直以为我姐骗我,后来见到易羿本人,我还拿这事嘲笑过他,当然我肯定是被他削了一顿,不过他那反应,也算默认了。”“总之,命运就是神奇。”丁宇总结道。姚屿低下头看了看粘着湿气的地砖,算了算丁宇话里的日子,易羿十岁去了英国,自我否定了两三年,差不多在他十三四岁恢复过来,到现在不过四年而已。这个年份听起来似乎很熟悉。有一根针在姚屿脑海里碰了地,发出叮铃一声清脆的响动,随后狠狠往下一刺,让他疼得一揪心。“那一年是哪一年?”姚屿问。“什么?”“方婧涵给他买手机那年,还有他变正常了那年。”丁宇“嗯?”了一声:“我没问太清啊,就他十二三岁吧,怎么了?”“十二,还是十三?”姚屿咬着字问。丁宇愣了愣,不知道姚屿问这些做什么,他在原地绞尽脑汁想了片刻,摸出手机说:“等等,我查一下,记得那年有一款学外语的软件上市,易羿在用,我第一部手机就是用这理由从我妈手里骗来的。”“啊,有了,我算算,他十三岁!”丁宇激动地说出来时手机屏幕朝前一摊,上头的搜索内容猛得冲进了姚屿眼帘,那个标志他再熟悉不过,也有了一点心理准备。是Omelet。第66章姚屿愣怔了好长一段时间,丁宇叫了他几声名字才回神。“你想什么呢?”丁宇抱怨道,“怎么说着说着发起呆了,十三岁怎么了?是什么我不知道的暗号吗?”“不是,”姚屿缩了缩鼻尖,“刚才说到哪了?”丁宇:“……”他被带动起来的感情瞬间垮了。丁宇反思了下,可能是自己话多还没重点,让人听得烦了。但姚同学的表情里一点没有不耐烦,反而亮起了点他看不懂的精光,他想了半天没想明白,索性不想了。丁宇当然不知道姚屿和易羿在Omelet里的故事,那软件他下载过,没过几天就删了。比起跟母语人士交流切磋,他更喜欢换成背单词的软件每天打卡,那样回顾过去时有数据支撑,更有成就感一点。姚屿嘴里尝到些关于易羿十来岁的苦涩,忽而甜了一下,甜苦交加的味道缓慢而悠长地滑进喉咙,让深处的什么东西松动了一点。丁宇直接选了最重要的话说:“你知道他喜欢男生,不能接受也不要紧,但希望你不要表现的太明显,故意疏远什么的,这毕竟不是他的错。”姚屿听懂了丁宇的误会,一阵失笑。他虽然摸不清自己在想的和想要的是什么,但绝不是不能接受这一点。他可以随便说两句话糊弄一下丁宇,但没办法糊弄面对易羿时骤然柔软下去的心脏。丁宇信了他的话,或者说信不信都没什么办法,后来没再说什么。晚自习自然是迟到了,姚屿回去后坐在位置上不断走神,干脆丢下书,发了一场旷日持久的呆。他托着脑袋仔细想了想他知道易羿喜欢男生后的反应,又因为他对这件事不是某一刻突然领悟的,一时半会找不到下手的地方。他讨厌易羿吗?当然不。如果不是被丁宇说到,他不会意识到不管是易羿,还是他自己,关于喜欢同性这件事,他其实没有太大反应。这个问题给谁都需要一个接受的过程,而他似乎是个例外,从头到尾他的关注点都不在“喜欢男生”上,一场严重的自我认知事故被他轻飘飘地略过了,直到今天才回过味来。牙齿传来被什么东西拉扯的感觉,姚屿一低头,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叼起支笔在咬,笔杆的一头被易羿的手指捏住,他一松牙,笔就滑进了易羿的手掌。“你磨牙?”易羿不太客气地问。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