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初见
楔子.初见
妖界百年一次的科考终于结束,殿试放榜之后,自是一甲进士最惹人注目。 而一甲进士中,又是容貌姓名都让人觉着陌生的状元郎最惹眼。 恩荣宴上,文武百官都对这位不知哪儿杀出来的状元郎频频侧目。 状元郎好大的本事,面对陛下问话,竟是神色自若对答如流,若是百官不知他出身如何,当真要以为他是个高官府上养出来的才子。 这般眼界心胸,真真不像是一介山野村夫。 定安宫中,叶唯安懒懒倚在美人榻上,听着侍女的禀报。 侍女禀报琼林宴上状况后,又小声问道:“殿下可要去瞧瞧?奴婢瞧状元郎风头正盛呢。” “从他殿试答卷上,是能看出几分宽阔眼界。”叶唯安单手托腮倚在榻上,随手从盘中拈起一块糕点,纳入口中细细品尝。 咽下口中糕点后,她才又懒洋洋开口:“本宫乏着呢,昨夜在礼部翻阅殿试考生会试答卷,去替本宫向父王告罪一声,晚些再去。” 侍女迟疑片刻,福身行下一礼,开口劝道:“殿下殿试之时告病,今日恩荣宴再不露面,只怕明日早朝······” “他们不是爱在父王面前说本宫目无礼法么?便让他们说去。”叶唯安神色淡淡,依旧是一副懒散模样,“况且本宫又不是不去,只是身子乏累,晚些再去。” “是,奴婢这便去向陛下禀报。”侍女福身又行一礼,这便往定安宫外走去。 只是行至半途,侍女抿了抿唇,又回身看向叶唯安,小声道:“殿下,今年榜眼和探花都是女子,她们······很期待能见到殿下。” “入朝为官者,自是要耐得住心性。”叶唯安答罢,又拈起一块糕点,纳入口中不再多言。 “是。”侍女答罢,便出了定安宫主殿。 这妖界之中,最受女子追捧的,莫过于永宁公主叶唯安。 她是妖界王室唯一的公主不说,单单说她与陛下并非血亲,仅凭满腹才学得到盛宠,被封为异姓公主,便已经是骇人听闻的事。 陛下膝下无子,最得圣宠的,便是叶唯安这位一品镇国公主,不仅加封“镇国”二字,还被特许随陛下一同上早朝,垂帘听政。 虽是秉性乖张跋扈,却有一颗爱民如子的心,似是暴君,却更像明君,朝臣百姓对她褒贬不一,但说她是妖界最有出息的女子,并不过分。 也正是因为叶唯安的存在,在她谏言之下,妖界开放了女子科考,允许女子参政。 榜眼和探花期盼着见叶唯安,倒是也不出叶唯安预料。 只是如她所说,身为殿试一甲,紧接着便要入朝为官,耐得住心性才是好事。 叶唯安不急不缓,眼看着天色渐沉,恩荣宴快要结束了,才懒洋洋起身,唤了侍女进来替她梳妆,这才往着海丰苑去了。 恩荣宴上觥筹交错,一甲三位进士今日表现都不错,陛下虽是喜怒不形于色,但松缓下来的语气,还是听得出几分欣慰。 推杯换盏之间,忽听远处传来小太监尖声通传:“永宁公主驾到!跪!” 众臣抬眼看去,只见华盖下一女子婀娜身形,她身穿正红色华服,上绣金凤纹,头戴累丝金凤钗,乍看过去便觉好生华贵。 她轻移莲步,款步姗姗,端的是一副仪态万方之态。 可惜那张绝色容颜之上没有半点表情,一双凤目睨过来,便是写满了冷漠绝情。 不是朝堂上那位鬼见了都愁的主还能是谁? 朝臣忙不迭起身跪地相迎,口中大呼请安之词。 “免礼,平身,今个是好日子,众位爱卿不必紧张。”叶唯安行过叩拜朝臣,口中随意免去众臣礼节。 又行至主位前,对着玄衣男子福身行礼:“儿臣身子不适,来晚了些,还求父王恕罪。” 玄苍垂眸看着自己恃宠而骄的小女儿,眸光流转片刻,抬指示意她免礼:“永宁,过来坐。” “谢父王恩典。”得了免礼,叶唯安那张艳丽面容上才终于露了笑意,步履轻缓行至主位旁,在左边的小椅子上坐下。 身为参政公主,殿试之时告病,恩荣宴晚到,放在人间只怕早被冠个恃宠而骄目无礼法的罪名,丢进天牢里受苦了。 偏生叶唯安就是得宠,哪怕她这么干,陛下也只会让她在恩荣宴上坐在主位下首最近的小椅子上。 叶唯安端起侍女奉来的茶水,低头抿了一口,藏住嘴角微微扬起的笑意。 放下茶水,叶唯安才终于让自己的目光落在了席间一甲三位进士上。 榜眼探花瞧着各有千秋,只看仪态,便知出身不同,榜眼出身应当不高,神态瞧着羞涩,不会多说话,而探花在宴中言笑晏晏,瞧得出是惯于应付宴席的。 但好在两个姑娘虽是气质不同,可都带着一身儒雅书卷气,是有真才实学在肚子里的。 叶唯安在心中暗自点头,这才又看向另一边的状元。 这一眼看过去,叶唯安眉梢便扬了起来。 好个俊俏男儿郎。 只见状元郎身披红袍,头戴玄色幞头,气质温润如玉,低头笑着饮下一口酒液时,眼角眉梢流转尽是儒雅之气。 叶唯安单手托腮,侧头看向玄苍,笑着小声问道:“若是儿臣做些出格之举,父王可会怪罪?” “何时怪罪过你?”玄苍瞥她一眼,神色淡漠回答。 “谢父王恩典。”叶唯安眉眼一弯,凤目阖成新月状,好不动人。 得了应允,叶唯安这便起身,行至身侧繁花旁,抬手折下一朵海棠,送至鼻下轻嗅花香。 海棠香味实在太淡,但凑近了嗅,还是能嗅得满鼻子淡雅芬芳。 身为掌权者,叶唯安一举一动都被朝臣关注着,她起身有了动作,整个恩荣宴间,所有目光便都落在了她身上。 而她却只是专注看着手中花,忽然便嫣然一笑:“香味寡淡,不如栀子百合。” “色疑琼树倚,香似玉京来。栀子模样清冷,香气却浓郁,草民亦觉胜过海棠。”探花起身行下一礼,笑着答了叶唯安的话。 这恩荣宴,便是给一甲三位进士表现的机会,虽说名次已然定下,但若想讨得个好官职,还得看恩荣宴。 所以掌权者一句话,三位进士接下,也算是合了规矩。 叶唯安不置可否,只是唇角微微扬起。 见她并未多言,榜眼便又起身行下一礼,“接叶有多种,开花无异色······百合叶叶相接,株株比并,然而各株花朵的颜色都是一律。群花之中,却无异色,草民亦是私心觉着,百合风姿胜过海棠。” “好姑娘。”叶唯安嘴角笑意更甚,显然这两位进士给出的答复,让她心中甚悦。 榜眼和探花答罢,众人目光便不由自主落在了状元身上。 永宁公主方才话中可只提了栀子百合,现下两个答案都叫榜眼和探花抢去,只怕状元选哪一个答了,日后都不好做人。 一甲三位进士,成也是在恩荣宴,败也是在恩荣宴。 但只见状元郎放下手中酒樽,起身拱手行下一礼:“草民冒昧,还求殿下恕罪。诗中有云,嫣然一笑竹篱间,桃李漫山总粗俗。虽说诗中有比附之意,但能见得海棠之美,不言境遇,荣辱不惊,是有君子之风骨。” 好家伙,状元郎好大的胆子。 永宁公主开口便是海棠不如栀子百合,他却要提起“比附”二字,还大肆夸赞海棠。 这和逆着掌权者心意做事有什么区别? 在场群臣想得明白这个道理,不由为状元郎捏了一把汗。 “哦?”叶唯安敛下嘴角笑意,眼眸扫过状元,却带着几分玩味:“好个君子风骨。” 这一句好个君子风骨,是褒,是贬? 永宁公主向来难以捉摸心性,话间褒贬,哪怕是朝中官员也难以判断。 只能祈祷状元郎自求多福。 状元郎抿唇不语,只又拱手行下一礼。 叶唯安迈步缓缓行至状元郎身前,葱白似的手指捻动指间海棠花,“你叫什么名字?” “回殿下的话,草民姓池名镜,字非尘。明镜亦非台。何处惹尘埃。”池镜拱手再次行礼,恭敬之间,也听得出他嗓音中一贯的温润谦和。 “池镜,池非尘,好名字。”叶唯安嘴角一扬,夸赞过后,她便伸手,将自己手中海棠花别在池镜耳后,“赏你了。” 池镜这次一躬到地,手指扶住自己耳后海棠,“谢殿下恩典。” 再抬头时,神色如常,只是耳朵根悄悄红了。 叶唯安并不答话,带着笑走回玄苍身侧坐下。 一句试探,足够她明日早朝为一甲三位进士定下官职。 三位进士里没有一个缺心眼的,作为掌权者来说,她很开心。 而这位容貌俊朗的状元郎······ 叶唯安垂下眉眼,心中有了几分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