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五条挂断内线电话,回头问男孩,“偶尔也点点这个年龄都爱吃的东西不好么?惠这样坐在カラオケ喝咖啡会被孤立哦?” “一把年纪点了一个芭菲三个冰淇淋球的人没资格评论别人。”伏黑合上放题菜单,继续刚刚没说完的话,“所以那个女人和五条先生是——” “哦,上次去惠学校时遇到的。”五条坐下,翻开点歌单,“就前不久你不是把「健康優良不良少年」们排排挂了嘛,被叫去谈话时有想过要把惠也挂上去哦?想想画面就觉得没实践一次有点可惜——。” 伏黑又翻开放题菜单。 “总之就那次啦,在办公室等的时候无聊嘛,随手帮那个老师祓除了个小玩意而已,大概是被记住了?” “被记住也难怪,五条先生太招摇了。” “请进——,啊谢谢。”男人把错放位置的芭菲杯拉到自己面前。 完全没接话。伏黑叹了口气,换了个位置坐,问,“要帮你点么?” “我可以自己搭JR回去。”伏黑等男人挂断电话后说。 五条边发信息边向停车的方向走,“お台場离都内超远的,坐捷运的话都要半夜了。时间来得及,可以先送惠回去。明天记得给你老师打个电话说一声,虽然要进高专但也是明年的事嘛,最后一年好好享受一下作为国中生的快乐青春不是也蛮好的。” 提起“老师”。男孩想了想,说,“那个女的,高校部的老师,是喜欢五条先生?” 男人停下脚步转身顿了顿,把视线从手机上转向伏黑,“诶——,这是第一次问这种问题诶,惠长大了哦?怎么,是有在意的女生?哪个哪个?我有见过嘛?班上的?告诉我嘛——。” 问了白问。 伏黑举着胳膊挡住弄乱自己头发的手,拉开副驾的车门。 然后竟然在校园里遇见了。 非常好认,几乎是一眼就看到彼此的程度。 也许和那几天在高校部逛荡过多有关。 穿着大众款式颜色普通的衣服,背着一样的包,盘着头发几缕散下来,扔进人海一秒就泯然众人的朴素打扮。你站在走廊里和穿着高校部制服的学生不知道在聊什么,手舞足蹈的比划着,整个人都像在发光。解答授课问题么?国文课本里哪有需要老师蹦跳着上课的内容 ——完全和在病房里恨不得融进墙壁原地消失的女人联系不到一起。 目光不知道怎么碰到一起,你愣了一下,冲男孩笑着挥了挥手。 这不是挺正常的么。 伏黑转身走开前还是象征性的点了点头。 傍晚还是在病房又见面了。 男孩从你手里接过来橘子,皱着眉头打量了一会又打量起你,“所以老师是格外喜欢坐在这里吃橘子?” 你笑起来,塞了一瓣在自己嘴里,好像总算想起来自己拥有正常的语言表达能力似的, “只是觉得来探望的话不该空着手,而且水果努力成熟为的就是被人吃掉……”嘴唇上沾了一点晶莹的汁水,“伏黑同学——我是说津美纪,吃不到又很可惜,放在这里浪费掉也很可惜——” “五条先生的话,只要是甜食都来者不拒,没有格外特殊的嗜好。”伏黑打断你,“无论他怎么和你讲的。可能只是当时旁边有橘子,那时正巧看到了,随口一说。也不用太把那个人的话当真。” 完全哑声。只要提到那个人就会变成这副样子。 伏黑叹了口气,想过要不要拍拍你的肩膀但手都没抬就直接作罢。看你满脸通红又磕磕绊绊说不出话的姿态,也不知道自己刚刚那些是否该讲。结果顾及着之前失言,反而没忍住说了更多, “据我所知五条先生目前没有配偶或者说伴侣,也没有见到过他交往的女性,不排除他顾及是监护人身份觉得没必要让我们知道的可能。”男孩在说“我们”的时候嘴角沉了一下。 过了一阵你嘟囔着,声音细不可闻, “谢谢。” 伏黑点点头。 “津美纪会慢慢好起来的。”像是觉得不得不开口一样补充着。 这种来自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普通人的普通祝愿,这种客套话,这种流于表面的祈福,这种廉价成套批发来的善意,这种甚至自身都不曾真正看清过世界的无知—— 明明一样的话听了无数遍,早就具备了坦然接受礼貌回应的能力,所以郁结又从何而来呢。 “不过你要想通过讨好我们去追那个人,劝你还是别白费力气了。” 被情绪驱使着说出口,总觉得该收回,但又确实是实话不是么。 十四岁的男孩显然自知没有处理这种复杂情况的能力,最后还是假装老练的拍了拍你的肩逃跑一样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