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rou粥(主动认错/误会解除)
【第九章】 韩非的烧还没褪去,整个人有些怏怏的,轻声问:“这次……你有什么条件吗?” 卫庄看着韩非脸上还残着因发热而起的薄红,心中又是一阵隐痛,卫庄还记得早些时候韩非抱住他认错的场景,其实韩非何错之有呢?错的明明就是不相信恋人的他自己。 韩非等着卫庄的答案,最先听到的却是一声叹气,卫庄忽而握住了韩非的手,轻轻捏了一下:“你不问问我这些天城中发生了什么?” 韩非眨了一下眼睛,被卫庄握住的手指蜷了蜷,最后轻轻勾住了卫庄的手背,韩非心中有种模糊的感觉,可他又不敢确定,最后只是迟疑着说出了他的猜测: “我离开的那晚盖聂先生刚到城中,而他此行护送的实为当今的秦王嬴政,如今过去了整整十日,想来秦王也不会有耐心在他国干耗上那么久。” 卫庄点头:“不错,嬴政在你失踪的第四日便同师哥一道返回了秦国。” 嬴政竟在新郑待了四日,这倒是有些出乎韩非的预料,韩非原以为对方身为一国之君,最多不过在此地逗留上三日,更何况他此前收到的邀请,嬴政此行的目的之一,看样子就是来见他一面。 “他……”韩非顿了顿,久违的发热让他的思绪一团乱麻,“可有给我留下什么消息?” 卫庄的眉梢动了一下:“你似乎十分笃定?” 韩非无可奈何地笑了:“当时‘白先生’托人递来的那封信函你也看了,他既然千里迢迢过来韩国,却连我的面也没见上,留个消息也是人之常情。” “确实有口信。”卫庄松开了握着韩非的手,“不过——” 韩非吞咽了一下,刚刚他们谈了会时事,依稀间仿佛又回到了从前的时候,可他与卫庄间毕竟已经有什么不同了,韩非心里明白,也没指望过卫庄能轻易将他满身艳痕回来的事揭过,只希望卫庄这次的要求不要太过磨人—— 哪怕只是看在他还病着的份上。 韩非眼看着两人勾在一起的手指分开,心里正一阵七上八下,没想好是不是该借着热病的由头顺势服软装一回可怜,就听卫庄接着把话说了下去:“你得先把饭吃了。” 韩非一愣,没料到卫庄说的会是这个,他心里那个猜测又涌了上来,或许……卫庄已经原谅了他,可是理由呢?韩非靠在床榻上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才想说些什么,卫庄已经转身走向了屋外。 仆人很快将食盒呈上来,又在榻上架起了一张小几,待人退下后,韩非没急着打开盒盖,而是看向卫庄:“你吃过晚饭了吗?” “我还不饿。”卫庄飞快地说。 韩非后头原本还有一句“要不要一起吃点”,被卫庄临时截了口,便如哑火的炮竹般没了音,默默伸手打开了盒盖。 食盒里装的是一碗瘦rou粥和几叠清爽的小菜,粥上还冒着热气,香味在鼻尖弥漫开来,味道想来当很不错。 韩非凝视着那瘦rou粥,卫庄的目光闪了闪,问:“不合你口味?” “不。”韩非摇头,一边拿起了边上的勺子,卫庄吞咽了一下,有些紧张地看着他,没想到下一刻韩非忽掩嘴笑了起来。 卫庄有那么一瞬间呆住了,他与韩非相伴多时,很清楚今日早些时候韩非脸上的那些微笑,与其说笑容,不如说是强撑起来的伪装更为合适,若论韩非真正开怀的模样,还该像眼下这样: 一双桃花眼微微下弯,眸中波光闪动,潋滟而明亮。 卫庄在一天内遭遇了大起大落,精神更是自韩非失踪的那晚起便始终紧绷着,直到此刻看见韩非真心的笑容,才忽而有些放松下来,低声问:“怎么了?” 韩非尝了一口粥,虽然热病有些影响他的胃口,但仍吃得出粥的味道不错,他转头看向卫庄,笑着冲人眨眨眼:“这粥是你做的?” 卫庄不料韩非这么快就察觉了,一时又有些讪讪的:“你怎么知道的 ,和以往庖厨做的味道不一样?” “想知道?”韩非的眼里噙着笑,说着又往嘴里送了一口热粥,“那卫庄兄能不能先告诉我,你为什么突然不计较之前的事了,想来不会只因为瞧我病了可怜吧?” 卫庄沉默了片刻,从怀中取出了一件东西递过去,韩非接来一看,绢布里似乎还裹着什么东西,拿在手上有些分量。 韩非对里头放的是什么毫无头绪,将绢布缓缓展开了,只见内里是一枚墨色的戒指,上头用金子做了装饰,看模样似乎是鬼谷特有的纹饰。 韩非的眼皮一跳,他似乎在那个年长的卫庄手上见过这样一枚戒指,不由看了身边的卫庄一眼,问道:“这是?” “鬼谷的掌门信物。”卫庄说。 “既然是掌门信物,不该在掌门手里?”韩非说到这里,猛然意识到什么,莫非那时候卫庄已经成为了鬼谷的新一任掌门? “自鬼谷开派以来,历代只收两名徒弟,”卫庄说,“而这二人终将有一战,胜者成为新任鬼谷子,接手这枚掌门信物。” “这么重要的东西,”韩非喃喃道,“怎么会在这里……” “你看看绢布上的那封信。”卫庄提醒道。 韩非将一旁的绢布摆正了,说是信,那上头统共不过一句话,写的是:“劳烦你暂时替我保管此物。卫庄”。 韩非的眼睛略微睁大了,那个时空下的卫庄确实提过一句要给他写个条子带回来,韩非只当对方玩笑,没想到人居然真写了,还附上了一枚掌门戒指! 他没看见年长的卫庄究竟何时做的这件事,想来只能是趁他睡去之后,韩非看着那封信上的字迹,嘴唇动了动,卫庄似乎已经猜到了韩非要问什么,道:“这两件东西是在你那件外袍里发现的。” “我……没想到会这样。”韩非叹了口气。 “什么样?”卫庄问。 “那晚我从这间屋里消失后,确实去了未来,”韩非缓缓地说,“不管你信不信,其实我只在那里待了一个晚上——” “当真?”卫庄脱口道。 “我知道这很离奇,”韩非用手指按压着突突跳动的太阳xue,将绢布收起来放到了一边,“哎。” “我没有不信,”卫庄顿了一下,回忆道,“只是想起那时我告诉你十日过去,你那么惊讶,原来是因为这个。” 韩非想起当时他一激动,甚至还摔碎了一个杯子,刮了刮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刚回到这里时,不知道你原来受了那么多苦——” “算不上苦。”卫庄毫不犹豫地说。 韩非摇摇头:“总之,这件事是我不好。” 卫庄看着他,忽而说:“那时候我问你这些天和谁待在一起,你讲了实话,可我却没有相信……我很抱歉。” “跨越时空本身就太过离奇,”韩非笑了笑,故作轻松地说,“换做我,我也不信。” 卫庄突然拥住了韩非,再开口时声音里竟带了点颤:“我在想,要是……没有这些东西,你会怎么办?” 韩非被人搂在怀里,看不到此刻卫庄脸上的神情,“我还能怎么办,”他靠在卫庄的胸前,轻轻地说,“只好什么事都依着你,等船到桥头自然直了。” 卫庄垂着眼说:“不是每件事都能有这般的结果。” 他现在想来还是有些后怕,要是没有这回的恰巧,韩非身上没有携带这样有力的“物证”,那两人间的误会当真能顺利解开吗? 卫庄心中隐隐知悉答案:若是那样,这件事无疑会成为两人日后抹不平的嫌隙,他的一大心结。 “所以,”韩非抬起头来,仰头吻上了卫庄的唇,笑着捏了把对方的耳垂,“这次还得感谢未来的你考虑周到。” 卫庄搂着韩非的腰身,胸腔内的心跳剧烈,低声问:“他对你好吗?” “有够坏的,”韩非做了个夸张的表情,朝卫庄挤挤眼,“你看我这一身痕迹就知道了。” 他这是有意隐去了自己日后的死,以及那个年近不惑的卫庄眼里的悲伤与落寞。 “我记得你那时说过,你们两人本打算一起去看莲花。”卫庄避开了韩非的视线,嘟哝道,“你都没邀我去看过花。” 韩非没想到卫庄最后想说的竟是这个,一时又笑又怜,只觉得这样吃醋的卫庄可爱得紧,连忙解释道:“当时我拜托那个时空的你带我去四下看看,那会儿子房已成了小圣贤庄的当家之一,是考虑到这个,才说起届时一道去看看小圣贤庄内特殊的双色莲花。” 卫庄哼了一声,姑且算是接受了这个解释:“他倒是贪心,有那个时空下的‘韩非’作陪还不够吗,还要来折腾你。” 韩非一时没有说话,卫庄滞了一下,看向韩非的眼睛,一个念头倏地从他心里涌了出来:“难道……” 韩非握住了卫庄的手,没让他把话继续讲下去,低声道:“你给讲讲这些天发生了什么吧,我想听。” 【9.3】 “你的意思是,”韩非的眉梢动了一下,“因为上任秦使在韩国境内遇刺,秦国派出十万铁骑逼境,我父王最终迫于压力答应了对方开出的割地赔款的要求?” 卫庄点头道:“不错,这次嬴政亲自前来新郑,见你不过是原因之一。” 韩非苦笑:“我与他本就素昧平生,何来那么大的脸面?依你看,他这回亲自赴韩,莫非是来监军?” “倒也不见得,”卫庄抱着臂,“前来监军的当是这次的秦国新派的使者。” 韩非的目光一转,心中隐隐有种预感:“是谁?” “是你的同门,李斯。”卫庄说,“当日亦是他在朝中开出要求韩国割地赔款的条件。” “原来如此,”韩非若有所思地说,“不过前任秦使在韩国的死,想来也不是什么意外?” “我按当时你说的派人调查,”卫庄说,“行凶的当是天泽一行。” “百越的旧债,”韩非轻笑了一声,“这么看,那几日所有线索都汇聚到了一起,只可惜如此盛会,我却缺席了。” 卫庄看着韩非碗里还剩小半的瘦rou粥,最上面的部分已有些凝固了起来,成为一层白膜:“你还饿吗,要是不喜欢这粥,我去让庖厨做点新的上来。” “这粥我很喜欢,”韩非忙道,“只是我今天实在没什么胃口……” 他说着,又舀起一勺粥往嘴里送去,卫庄无奈道:“都冷了。” “不妨事,”韩非笑了笑,“粥么,就是凉了也不影响口感。” 卫庄才不听他的强词,出手按住了韩非的手腕:“冷粥伤胃,你要还想吃,一会我让佣人热了再送一份上来。” 韩非赔笑道:“那便有劳卫庄兄。” 卫庄看着韩非嘴边的笑,在心里叹了口气,转身出去吩咐下人热粥,顺道做点别的吃食,回来时想起什么,问:“说起来,你还没告诉我,究竟是怎么看出这粥不是府里的厨子做的。” “这个么,”韩非眨眨眼睛,“其实是我猜的。” 卫庄瞪他一眼,韩非咳嗽了两声:“府上的厨子做粥,惯爱往里头放点青菜切丝,这回粥里没有,其实本也说明不了什么,我猜了一猜,算是瞎猫撞上死耗子。” 他这理由是真是假不说,至少听不出什么大的错处,卫庄对此没说什么,只道:“嬴政当时留了口信,问这天地间是否有种凌驾于凡人之上的力量,在冥冥中掌控世人的命运。” 韩非“噗嗤”笑了,卫庄皱眉道:“你笑什么?” 韩非笑着看向卫庄:“我只是很惊讶,他居然会让自己亲信以外的人传这封口信。” 卫庄平平无奇地说:“我与师哥定期用鬼谷特制的木鸟传信,至少能保证消息中途不会被人篡改,至于相信与否,那是他的事,” “比起这个,”韩非歪头看着卫庄,“其实更让我惊讶的是,卫庄兄你居然会同意带这封口信。” “因为我也很好奇,”卫庄与韩非对视,“这个问题的答案。” “是么,”韩非说,“我还以为这类怪力乱神的事,你听了会嗤之以鼻呢。” 出乎意料,卫庄没有反讽的意思,只是静静地看着韩非的眼睛:“我想听听,你对此是怎么看的。” “庄子曾有言,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韩非说,“若将凡人的一生放在时光长河中,亦不过是沧海一粟。” “你的意思是,”卫庄说,“一届凡人若想窥得天机,不过如同庄子口中的朝菌蟪蛄一般,愚不可及?” “我可没这么说,”韩非笑了,颇为自在地在卫庄杀人似的眼刀下把话说了下去,“只是天道就在那里,不为尧存,不为桀亡。人若是承认这一点,顺势而为,便能凭借规律从中获利;可若是迷信‘天命’,在原地等待命运的降临,迎来的就只能是灭亡。” “说了那么多,”卫庄嗤了一声,“到头来还不过是一句‘事在人为’。” “事情本来就是人干的,”韩非说,“若是明君当政,就算是长星现世又能如何呢?而倘若昏君无能,就算夜夜天相清朗,也势必会有有心人拿其大做文章。” 卫庄思量了片刻:“在百姓眼中,天相,或者占星术士口中的话语,便是‘天命’,可在政客看来,所谓星象,不过是任人利用的棋子。可无论人们相信与否,所谓的天道,你口中可以加以利用的规律,却总在那里,亘古如一。” “是啊,”韩非看着卫庄,握住了他的手,“我听闻此前有人目击到长星坠落,民间盛传此乃妖星,是亡国丧君之兆,你我清楚星辰坠落不过只是表象,无关什么‘天命’,更别说‘国运’,可百姓却不这么认为,无数人正为此而忧心。” 卫庄垂眼看着两人相贴的手,默默展开手指,与韩非十指相扣,低声说:“秦王错过你,是他的损失。” “秦王心里怎么想的,我不知道,”韩非笑着说,“我只知道我没错过你,万幸。” 卫庄忽而弯下腰来,一手按在韩非的肩头,倾身吻了上去,韩非的脸颊上本就泛起的薄红更甚,环上卫庄的脖颈,阖上眼迎合着卫庄的吻。 两人的舌尖勾在一起,彼此轻轻挑逗,登时激起一阵酥酥麻麻的触感,韩非闷哼了一声,任由卫庄的舌扫过他的牙床,霸道地在他的口腔里来回搅弄。 这一吻缠绵而充满情欲,两人的下身很快又起了反应,卫庄的一颗心跳得厉害,纵然自韩非回来后他们便情事不断,可那时的他怀着悲伤与怒意,两人间就是花样百出,却也实在没什么乐趣可言。 直到这一刻,两人间的误会解开,卫庄看着韩非脸上因情动而泛起的红晕,更用力地吮吻爱人的唇舌,才真正感受到了久违的快乐与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