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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杨巾帼劫之夷明山(1)

    2021年2月6日

    1、地底归来

    黄河的水仍在不停地往决口处涌出来,像一泻千里的浊黄瀑布,打着一个个

    巨大的漩涡,朝着汴京城涌去。经历千年的两座地底古城再次被洪水吞没,成了

    一个无边无际的水世界。用尽大梁城和汴州城整整两个城池的地下空间,才将洪

    水全部吸收进去,让汴京免遭灭顶之灾,也让黄河的水位一下子浅了许多。洪水

    虽然从泥层里渗进地下,但是裹挟在水中的泥沙,却无法渗透下去,全部过滤在

    地表上,让汴京城方圆十余里之地,全都化成了一片沙漠,地面也因此无故被拔

    高了一尺多。

    治河的民夫攀上堤坝,将一袋袋装满了泥土的麻袋扔下缺口,足足忙活了三

    天,才将决口重新堵住。黄河继续朝着千万年不变的河道继续往东奔流,直到汇

    入大海。

    汴京城内,尸首互相枕藉,破碎的甲胄和折断的兵器铺满了地面,一条条鲜

    血汇成的小河,在城内的三十六街,七十二坊内到处流淌。戍卫京师的军队开始

    在大街小巷里清理尸体和战利品,在王城前堆得像山一样。

    天波府的大堂上,太君佘赛花端坐正中,一帮寡妇太太们分左右侍立。穆桂

    英、杨文广、杨文彪、苏瑶娘、王大人一齐跪在大堂下。

    「桂英,你这几日不见人影,不知去了哪里?」佘太君开口问道。

    「回太君的话。桂英因身负治河重任,要开掘庞家庄所在,挖成深塘,聚拢

    水势。无意之中竟发现了jian贼庞集的地下城,便冒险刺探。不料暴露了行踪,被

    困在地下不能脱身。」穆桂英如实相告,却隐去了自己被庞集所擒,在地下城为

    娼之事。

    佘太君点点头,又问:「那文广又是如何到了地下?」

    在进府之前,穆桂英已经与其他几人对过说辞,此时文广禀道:「奶奶,孙

    儿因见母亲迟迟不归,便外出找寻,一路寻到地下,谁知也被困于城中。」

    佘太君望了望跪在后面的其余三人,却发现只认得王大人,问道:「后头这

    三人,老身只认得鸿胪寺的王大人,不知那少年和少女是何人?」

    还没等穆桂英答话,王大人已抢先一步,禀道:「正是小人!小人久未来天

    波府拜会太君,请太君恕罪!」

    穆桂英道:「孙媳被困于地下,多亏了这三人鼎力相助,方能水淹地下城,

    大破叛党。这少年本无名字,因屡次救下孙媳,孙媳便收他为义子,取名杨文彪。

    这少女乃是地下城的奴婢,也是多次相助孙媳,孙媳便与她结尾姊妹。孙媳未经

    太君许可,便擅自收子结拜,请太君恕罪。」

    佘太君点点头,道:「既然都是大宋忠良,又是破贼有功,理当如此!不知

    这王大人又如何会在此处?」

    穆桂英道:「不瞒太君,王大人本是太师一党的人物,幸得他及时反正,方

    能令孙媳有隙破贼。只是……他的名字已被记录在叛党名册之中,且为众多党徒

    熟识。孙媳向万岁呈上名册之前,虽已撕去了他的名单,但那些党徒势必将他一

    起供出。如今他已在叛党名录之中,无家可归,恳请太君暂且收留于他。」

    太君叹道:「知过能改,善莫大焉!清查叛党的将军乃是高家将的高强、高

    猛兄弟。高家与杨家乃是世交,待过几日老身与那高王爷求情,料定能放过王大

    人一马。如今高家清查叛党甚严,王大人不便出府,只是天波府内又皆是寡妇太

    太,一起居住也多有不便。只能委屈王大人,到别院居住了。」

    王大人拜谢道:「谢太君救命之恩!」

    佘太君道:「这杨文彪、苏瑶娘既是桂英的义子、姊妹,理当如家人一般对

    待。今日起,杨文彪即于文广一道习武读书,瑶娘便暂且先与桂英一道居住便了!」

    杨文彪与苏瑶娘也一起谢过太君。

    这时,旁边的王怀女大笑道:「桂英,你可真有能耐,治个河也能查出叛党,

    顺便扳倒了jian贼庞集一党,实在是大快人心呀!」

    旁边的寡妇太太们跟着她一齐笑了起来。

    穆桂英正色道:「太君,孙媳还有一事禀告!」

    太君正乐着,便道:「你且说来。」

    穆桂英道:「太君,十余年前呼门双王府被诛三百余口,世人皆道双王殿下

    与十姑奶奶一同罹难。这几日孙媳在地下城查探得知,十姑奶奶尚在人世。当年

    呼家被灭门之后,十姑奶奶并未与双王一起被杀,乃是被庞集羁押在地下。直到

    几天前,孙媳方才见到了十姑奶奶……」

    「哦?」太君急问道,「杨延琼现在何处?」

    穆桂英黯然道:「回太君,当日孙媳水淹地下城,孙媳与十姑奶奶一路杀出,

    不料被庞家四兄弟追赶甚紧。十姑奶奶为了

    救孙媳脱身,已葬身地下了!」

    「啊……我苦命的孩儿呀……」佘太君一听,顿时悲痛欲绝。刚刚欢乐的气

    氛一下子就变得悲伤起来。

    「想不到,十娘这十几年来,居然还在人世!」王怀女道,「若早知如此,

    我早已带人杀进地下去了!」

    「却不知当年,庞太师为何要留十娘一命?」佘太君问道。

    虽说人皆是身死名灭,但穆桂英却不愿毁了十姑奶奶的清誉,更不愿让太君

    徒增悲伤,便只字不提杨延琼在地下为娼之事,道:「当年呼家灭门,唯有双王

    之子呼延守勇、呼延守信从地道逃出,侥幸留了一条性命。想那老贼庞集已料到

    他日二子必定兴兵报复,才留下了十姑奶奶的性命以作人质。」

    佘太君悲愤异常,骂道:「真逆贼庞集,幸得今日有了果报。若不然,老身

    必定持了这龙头金杖,即便他有天子撑腰,也要打他个脑浆迸裂不可!」

    穆桂英劝道:「太君,请节哀顺变!今日皇上下诏,令孙媳清理地下城事务,

    待这黄河水一退,孙媳便亲下地底,寻到十姑奶奶的尸身,好生安葬。」

    佘太君道:「此时只能有劳桂英了!」

    罢会之后,穆桂英先为王大人在天波府别院安排了住处,又返回自己所住的

    小院。站在庭院里,只见满园夏花绽放,姹紫嫣红,又想起自己在勾栏坊闺房里

    的凄苦,心头不由感慨万分。

    「姊姊,」苏瑶娘拉了拉她的袖口,道,「好在今日你我都逃脱了虎口,莫

    要再念往日的痛处了!」

    穆桂英点点头,转过身来,见杨文广正垂头站在他的身后,又勾起了当日自

    己被儿子凌辱的思想,便觉得又羞又怒,指着杨文广骂道:「你这逆子,好端端

    的为何会到勾栏坊那种去处?」

    杨文广闻言,急忙跪倒在地,道:「请母亲恕罪,孩儿也是被庞家兄弟蛊惑,

    一时贪玩,才闯下了大祸。孩儿对母亲不敬,请母亲杀了孩儿,以泄心头之恨!」

    穆桂英益怒,骂道:「你我母子竟发生那种不伦之事,让为娘今后如何为人?

    文彪,你去将我的宝剑取来,今日定要斩了这逆子,然后我再自裁,以谢杨家的

    列祖列宗!」穆桂英一想到自己在地下城所受的屈辱,一肚子的怨气无处发泄,

    只好把气全都撒在了杨文广的身上。

    「姊姊,公子乃是贪玩所致,并非有意为之!」苏瑶娘急忙劝道,「若姊姊

    此时将公子杀了,岂不更引旁人怀疑?」

    穆桂英这才把气消了一些,道:「他日之事,莫要再提!文广,为娘便罚你

    一个月不得出府门!」

    杨文广感激地望了望苏瑶娘,急忙拜谢。

    穆桂英将杨文广和杨文彪二人的住处安排在自己旁边的小院里,又将自己的

    住处和瑶娘的住处安排在一起。她的院子里,原本有几名丫鬟住在楼下,因她身

    陷地下半月,丫鬟已搬出了院子。她便在自己的闺房旁边,给瑶娘按了住处。

    「瑶娘,今后你我便如同亲生姊妹一般,休要拘谨!」穆桂英道。

    苏瑶娘道:「姊姊,这天波府的住处已远胜地下百倍,meimei还有何求?」

    一夜无话。次日一早,穆桂英便在天还没亮透之时起身,练了一会武艺,出

    了一身汗,便到沐浴房里擦洗身子。可是当她一脱下衣服,却发现自己私处的红

    斑愈发明显,在雪白的肌肤上如同洒满了朵朵桃花,一直延伸到大腿上去了。有

    些斑点上,已开始长起了脓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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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穆桂英惊得差点叫出声来,急忙去掐那脓包。可是这一掐,却让她

    的私处愈发瘙痒起来,简直比五石散的瘾疾发作还要难受,让她忍不住拿手去挠。

    不料这一挠,却是越挠越痒,像是根本停不下来一般。穆桂英急忙加紧了双腿,

    一边让两个大腿内侧互相磨蹭,一边依然用手抓挠。

    「姊姊!」外面瑶娘的声音响起。

    「何事?」穆桂英赶紧忍住瘙痒问道。

    「方才排风姑娘来报,说是禁军统领刘大人今日一早出城,发现地下城水位

    已经下降,可以进入查探。」苏瑶娘在门外轻声道。

    「稍等,我马上就来!」穆桂英急忙从浴桶里起身,披上战袍,穿好征裙,

    套上战靴,出了沐浴房。

    刚刚出了天波府,却见杨文彪早已套好了两匹骏马,候在门口的下马牌坊前。

    「你这是作甚?」穆桂英问道。

    「母亲,方才孩儿听到禁军那边有人过来,向排风姑娘禀报地下城之事。想

    必母亲已然知晓,定要去地底再打探一番。因此孩儿早已套好了马匹在此恭候!」

    杨文彪道。

    「去地下打探,为娘一人去便罢了!你就不必再去了!」穆桂英道。

    杨文彪笑了笑,道:「母亲莫不是忘了,母亲身上仍有五石散的瘾疾尚未拔

    除。今日离我们杀出地下城已有三日,早已过了瘾疾发作的时限。也就是说,母

    亲随时有可能会毒发。若是母亲在禁军面前发起瘾疾来,恐怕不好收场!」

    穆桂英这才想起,原来自己身上五石散的瘾疾仍在。只是这几日她为了剿灭

    叛党,殚精竭力,竟无意之中将毒性都压了下去。正如杨文彪所言,她现在随时

    都可能发作。「即便我瘾疾发作,你在旁也帮不了什么!」穆桂英不以为然地道。

    杨文彪从怀里摸出一颗丹药来,道:「孩儿早已为母亲备好了药丸!」

    「快把丹药给我!」穆桂英把手一摊,道。

    不料,杨文彪又将五石散重新放进了怀里,道:「母亲,服了这丹药,可是

    要行散的。若不行散,必将把五脏六腑全都烧坏了……」

    穆桂英神色一凛,道:「你什么意思?」

    杨文彪不动声色,道:「如今在这地上,不比当初在地下。勾栏坊里,可是

    人人都能帮母亲行散的,可到了地上,难不成母亲要让那些禁军帮你行散么?」

    杨文彪走近一步,在穆桂英耳边压低声音道:「母亲,这事定然是越少的人知道

    越好……」

    「混账!」穆桂英大怒,喝道,「你莫不是想替我行散?你我现在可是母子!」

    「穆帅!」禁军统领刘大人远远地叫了一声,见到天波府前的下马牌坊,急

    忙从马背上下来,匆匆地朝这边步行过来,道,「末将已在此恭候多时!」

    穆桂英急忙收起怒容,对刘大人笑道:「刘将军,本帅听闻地下城水势已减,

    故来与将军探听消息,不知能否下城?」

    这时,刘大人已到了穆桂英面前,先对着穆桂英拱拱手,又对着杨文彪拱拱

    手,道:「见过穆帅,杨公子。末将今早在城外打探,确实见到地下城水位有所

    降低,只是那日洪水甚猛,冲垮了许多地下的城基,使得城外道路多处塌陷。末

    将又看过穆帅的战报,称前唐汴州之下,还有一座东周的大梁城。洪水刚过,地

    下城基处处堪忧,随时都有下沉上塌之险。末将以为,当遣敢死队下城查探,不

    劳穆帅亲自涉险。」

    穆桂英困于地下半月之久,必定留了许多痕迹在那里。她定然不肯让这些自

    己曾经当妓女的线索曝于天下,想自己先行下去,将这些痕迹全部抹去,便道:

    「将军有所不知,杨家的十姑奶奶葬身于地下,尸身无处可寻。本帅定要亲自下

    城,将她的尸身寻到,以告慰其在天之灵!」

    刘将军点点头,道:「穆帅说得有理!那边随末将一道前往城外的入口处吧!」

    穆桂英道:「将军请!」

    刘大人在前头带路,穆桂英在后面跟着,不料杨文彪竟也溜马跟了上来。

    「你回去!」穆桂英轻声喝道。

    「母亲,请让孩儿在旁伺候!」杨文彪笑着道,表情一入当初在庞府米仓的

    小鬼一般狡黠。

    穆桂英无奈,又不好当着刘大人的面呵斥他,便只能由着他去。

    三个人出了北城的城楼,只见护城河边,有一块十余步见方的地面下陷了一

    丈有余,地面断层处,露出了一个黑黝黝的口子来。从口子里望进去,果然地下

    城的水势已减退不少,地下城的道路上和断壁上,覆盖了一层厚厚的黄沙。

    「穆帅,这几日末将与高王爷的世子一道,从叛党的口中问出了几处入口来。

    不过那些入口都在城内,那天黄河决堤之时,地下的叛党争相逃命,尸体堵塞了

    那些入口。」他又指着身后的官道,说,「这官道之上,塌陷之处甚多。此处乃

    是离城最近的入口,想必从此缺口进去,定然能到达地下城中央。」

    穆桂英俯下身,细看这缺口深处。只见里头黑乎乎的,一个巨大的斜坡上铺

    满了湿厚的泥层,一直往下延伸。也许是由于地层的崩塌,造成了地下城格局的

    改动,穆桂英从未记得自己曾见过这样一个斜坡。

    「穆帅,」刘大人道,「你若是亲下地底,实乃不智之举。依末将愚见,不

    如先遣敢死队下去,待探明了地下的情景,穆帅再行下城。」

    穆桂英道:「刘大人,你休要再劝,本帅决意已定,定要亲自寻见十姑奶奶

    的尸身方肯罢休。」

    刘大人叹口气道:「既然如此,末将也不再多加阻拦。只是穆帅若是下城,

    当处处小心为上。这地下城,千百年来罕有人修缮,又遭洪水侵袭,随时皆有可

    能塌陷。」

    穆桂英点点头道:「多谢将军关心!」

    几名军士早已搬来了一个三人也合抱不过来的石墩,放在城墙下。他们在石

    墩上

    绕了几圈绳子,又将绳子的一头套在几匹战马之上。他们将另一端绳子递给

    穆桂英,道:「穆帅,请将绳子栓在腰间,以防万一。」

    穆桂英将绳子分成两股,其中一股系在自己腰上,把另一股交给杨文彪。

    杨文彪也不含糊,急忙接过绳头,将绳子往自己腰上一系。

    十余名士兵紧紧地拽着绳子,等着穆桂英和杨文彪两人进入那地底的断层之

    中。只见穆桂英深吸了一口气,俯身钻进了断层。那地表之上,皆是泥土,可一

    进入断层之中,便全是厚厚的泥沙,那泥沙已被水浸泡得湿漉漉的,像一锅浓厚

    的米粥。穆桂英一脚踩下去,那泥沙竟没过了她的小腿,几乎到了膝盖处。饱含

    着水的沙子,望她的靴筒里直灌。

    一开始,头顶的泥层离他们两人很近,几乎不能站直身子,可是随着斜坡越

    往下,空间便越大了起来。足足下了约一人多的高度,才见地面稍微平坦起来。

    穆桂英在沙层中站定,举头望去,前面是一堵崩塌了一半的城墙,已分不出哪是

    墙,哪是城门。索性的是,塌陷下来的城墙,露出了许多缺口,这些缺口小的如

    同狗洞,大的倒勉强能容一人通过。

    杨文彪瞧了瞧前后,道:「母亲,此处塌陷,像是将甬道前后都堵了起来,

    再不能通往庞家庄了。」

    穆桂英道:「庞家庄稍后再去探个明白。此番下城,先将十姑奶奶的尸身寻

    到才是。」

    杨文彪也不言语。两个人一人在前,一人在后,从城墙的缺口爬进了地下城

    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