忧郁的贵公子

    “终于下定决心了吗？”电话那头是一个AI合成的语音。

    “嗯，说出你们的交易方式。”

    “很简单，我会发送给你一个银行保险柜的号码，你把我们要的东西放进去。我们检查过后，会把你需要的信息和地址发过去，当然，是加密的。最后，你用保险柜的密码来交换信息的密码。非常简单，也非常公平。”

    “还有一个问题，我不知道你们是不是值得信任。如果你们发给我一些没用的假信息和一个假地址，我能拿你们怎么办？而且，你们需要的东西只是一副赝品字画，整件事真的很像开玩笑。”

    田时不擅长撒谎，只会直来直去，就这么一股脑地把心头疑惑说了出来。

    的确，这件事从头到尾都透露着荒诞感。

    三个月前，他接到一个伪装成AI语音的电话，对方询问他是否碰上了困惑的事，他们可以帮忙。他们声称自己手中掌握着各种五花八门的信息，不管是某远古部落的酋长和情妇的照片，还是各派黑道人物的藏身之所，甚至是某家拉面馆外的流浪猫花色年龄和公母，都可以在一秒内发送到你的邮箱里。简而言之，你想知道的一切，从花边新闻到地下秘闻到市井小道消息，他们都可以提供。

    前提是，你要有价值并且愿意付出一点儿代价。

    田时是个大学一年级生，本身没有太多价值，他的价值在于他是督察署署长的儿子，他可以拿老爹的一样东西来交换想知道的一切。

    对方说，那样东西是一副字画，就藏在家里的某个地方。

    “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但就是很感兴趣。”

    他抱着怀疑的态度在家里翻了很久，终于在阁楼的保险箱里找到了，保险箱上积着厚厚一层灰尘，可见很久没有打开过了。田时用运算出来的密码打开保险箱，里面正躺着这么一副折起来的字画，他研究了半天，发现这是一副江户时代某大师之作的赝品，在市场上就是普通印刷品的价格。

    而且，被这么扔在阁楼里，对老爹来说大概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吧。

    但这样一件随处可见的赝品画，却被对方如此重视，重视到，可以交易他想了解的一切信息。

    对方嗤笑道：“信任其实很简单。这样如何，先来点额外的附赠服务。两秒后，打开邮箱。”

    叮咚一声，是手机的新邮件提示音。

    对方效率很快，而且了解他的一切，在他还没有报出邮箱地址之前，就轻松地把邮件发了过来。不过想到这是一家专业的信息解密机构，倒也不值得大惊小怪。

    田时犹豫了一会儿，点开邮件。

    邮件内容是一个网址。

    “这是什么？”田时问。

    “打开看看，用电脑看，不然会错过很多有趣的信息。”

    连通好电源，开机，忽然看到电脑屏幕上还残留着他的jingye，拽过一张纸巾随意抹掉。他烦躁地用触摸板代替被捏碎的鼠标，cao作着登上邮箱，打开了那个神秘的网址。

    “忧郁的贵公子。”几个闪动的大字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占据了他的视野，之后无数颗粉红泡泡像下雨一样从屏幕顶端飘下来。

    “靠。”他骂了一句脏话，本能地后退，让自己远离屏幕。还好，这个炫酷的开屏效果很快就消退了，一个密密麻麻，满是照片和粉色文字的网页出现在眼前。

    看清那些照片时，少年脸上又现出了愤恨狰狞的神色。

    照片上的那个男人，是星野原，而网站名字是——星野原后援会。

    “这是什么东西？”他冷冷地问。

    电话那头的AI语音说道：“你想了解星野家族的一切，可以先从活着的星野原开始。他才是你真正的目标吧？”

    “我是问你，这个网站是什么东西？”

    “网站名字很清楚吧？是粉丝们为星野原创建的网站。男人一旦英俊得过了头，就很容易招来女人的狂热爱慕。即使是在商界发展，完全不是娱乐明星，只在商业访谈节目上露过几次面，也没办法逃开粉丝的追捧。”说着，AI语音中忽然多了一声叹息，“啊呀啊呀，女人真是完全看脸的奇妙生物啊。”

    “这种浮夸的网站，就是你们说的额外服务吗？”

    “我说，小鬼啊，不要小看粉丝们的战斗力，这个网站有他最全的资料，是无数女孩在夜里怀着爱意一点一点整理编写出来的，甚至还收录了他在国外读书时的成绩单和毕业论文。我猜你在平时是一定不会点进去的，因为你不知道它的价值，而我们了解，并且把它找了出来。这就是我们的服务。”

    田时皱着眉，不耐烦地点着触摸屏，力度之大，几乎要把它击穿。

    网站上最多的就是照片，各个角度的照片。第一个版面标题是“忧郁的贵公子”，标题下还附着一行粉色小字——喜欢穿和服的星野原大人，最具破碎感的美男子，忧郁得让人心碎。

    下面的照片就是他刚回国不久，戴着白菊花第一次参加访谈的视频截图。田时看过那个视频，即使视频里是一个他异常仇恨的同性，他也没办法挑剔他的外形。

    而且，他的悲伤，他的痛苦，看上去都是货真价实的，放在这样一张脸上，很容易打动人，尤其是女人。

    第二个版面标题是“禁欲的社长”，小字写着：正装穿得一丝不苟的社长，虽然表情冷淡也让人想要不顾一切地靠近。

    照片中的男人神情疏离，但并不让人感觉傲慢失礼，反而有种温和的气场。对于女性来说，也许还具有某种禁欲的魅力。

    这些自然不是田时的观感，而是从照片下的狂热表白留言里看出来的。

    田时看了一会儿，实在看不下下去了，干脆划动到最后。

    最后是大段的文字，一行行，列出了他的慈善事迹：学校，医院，科学研究所，儿童福利院，动物协会……无所不包。他随手搜索了几条，和网络上的新闻对照了一下，居然连时间都是确切的。看来这个网站的信息确实很严谨。

    再往下，是他名下所有能查到的地产。

    一个很奇怪的名字吸引了他的目光。

    极乐阁。

    听上去有些像旧时代的居所，又带着yin靡的性暗示。

    “极乐阁是什么地方？”他问。本来也没有想着对方会回答，不过那边很快就给了回应。

    “是一处带温泉池的宅子，星野原的父亲买下来，送给了一个女人，住在里面的女人死后就一直空置着，没有挂牌交易。”

    “那个女人是——”

    “是星野原的母亲啦。外界只知道她是病逝，但真相是，她是自杀的，而且是疯了很多年之后才自杀的。在发疯前，还把极乐阁当作温泉乡来经营了一段时间。这点倒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信息，就当我们的附加服务好了。怎么样？看到我们的诚意了吧？成交？我们心情愉快的话，说不定过一分钟，就会把那个女人的地址发到你邮箱里哦！”

    沉默了很久，他终于从牙缝里吐出两个字。

    为了小暮，为了打败那个曾经让他的自尊一败涂地的男人。

    “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