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乱朝纲的贵妃(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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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场夜宴后,丰靖川便被春晓和司庭联手困在长安,不得再去边塞。 边塞军情告急,丰靖川几次请行都被拒绝。 自然,谢关元谢二叔叔的连番上书,也被春晓压在了后头,可是谢关元不依不饶日日上书,最后她找了个破借口,说边塞苦寒,她舍不得二叔叔去吃苦,然后派了个纸上谈兵的小将去了边塞。 借口很烂,谢将军却因此安静了好些时日。 谢岑丘日日见到他拎着鱼竿在府内钓鱼。他搞不懂二哥脑子里在想什么,与她一见面就像点了火药,却又被谢软软叁言两语就哄得心烦意乱了一个月,甚至谢岑丘还在他窗外捡到一首酸诗,差点将他的牙齿酸倒了。 谢二公子表面冷峻,想不到心内活动也很丰富。 “软软,长安快要下雪了,横竹庄子上的梅已开了,我今日带你去赏梅?” 冠带清逸的青年自后将她揽住,执笔看着镜中的女子,为她描眉,贴了金粉的花钿。 往常这个时候,春晓都是在批阅奏折,或者无所事事地找木荣月下棋,与司庭厮混,要不然就是找小陆拂逗弄打发时间,如今谢岑丘回来了,倒是寻常的宫中日子多了许多乐趣。 “听闻松云先生离开了长安,在一个小县建了一座庄子,有竹有鹤,可以临轩听雨,也可享田园之乐。若有机会,我倒想去看看先生。”春晓笑着用唇脂在谢岑丘唇珠擦了一下,松云是儿时教她大梁史与散词的老先生,古板却也温柔,她常常带着春岙去听课,他也不恼。 “他的妻子过世了,在长安也无甚好待的,便回了老家去。”谢岑丘倒了杯茶,在掌中轻嗅,看着袅袅的烟气,“松云为妻子看病,花光了家财,却也没能留住,最后回乡的盘缠还是我们几个凑得。老头子,倒是可怜人。” “生死之事,半点不由人。”春晓淡淡道,几世下来她已经离别看得淡然,“总不能人人无病无痛,长生不老。人间可塞不下这么多凡人。” 谢岑丘扬唇一笑,“软软说得有理。” 春晓起身检查一下身上的着装,穿惯了繁复的绫罗袍裙,如今再换上轻便的素衣,只觉得浑身舒适身轻如燕,“我们走吧。” 扶云山庄在城郊,一座绵长高阔的山峰半腰处,山峰如翡翠欲滴,云烟似白玉带缠在山腰,遂得扶云之名。 两人各一骑,着马直驱城郊留云山,衰草萋萋秋意nongnong,田野间一片衰败,山野翠绿与枯黄相间,下了马上山路,越是往上,林越深处,寒凉越甚,景越幽静。 谢岑丘敛袖叩门,春晓抱臂站在下方,眯着眼睛可以嗅到浮动在空气的幽幽梅香,横竹应该是将梅园扩建了。 开门的小童见到谢岑丘便急忙施礼,迎了他们进去后,便有仆人疾步去禀告主人。 两人不问自来,十分熟稔地在庄里穿行,言语交谈着这几年庄内的变化。 遇上奇特的植株,殷风公子毫不手软地掐下一些,簪在了春晓耳边,“各样颜色都与我家软软相配,怎么装扮都好看。” 当谢岑丘在梅园中掐下一株白金相间的梅枝,一道清亮的男声怒起。 “谢殷风!给老子住手!” 春晓抱着梅枝回头看去,笑着看向红衣的美艳公子大步跑来,手边擒着一把长刀,气势汹汹仿佛来捉贼。 谢岑丘拢着袖子将春晓拦在身后,徐徐笑着,丝毫不慌张,“横竹,你还是这般小气,难怪叁十有余还寻不到一位妻子。” 眉眼艳丽到又几分妖气的深目男子捉刀就朝他砍去,“你可知这株金梅废了老子多大的工夫?花了老子多少钱财培育?” 谢岑丘提扇挡住,“掐了一截短枝,又死不了。”他无所谓道。 春晓笑看他们斗嘴,抱着怀里的梅花,嗅了嗅,眉眼弯弯,忽然看到了横竹身后不远处的梅树后站在一个男人。 谢关元? 应该是察觉到她的视线,那黑衣男人微微抬眸,然后转身离开…… 她微微凝眸,拉了拉谢岑丘的衣服,“我好像看到谢关元了?” “二哥?”谢岑丘挑起眉梢,抿着唇珠轻轻一笑,“他怎知今日你我会来游山?” 横竹理了理凌乱的红衫,鼻尖哼了一声,“谢二公子是来这里取剑的。” “剑?” “五年前,二公子离开长安时,将谢家信物长剑寄存在了我的庄子里,如今他回来了,自然要物归原主。”说着,他的目光在春晓身上顿了顿,别开,“天快要下雪了,你们快走吧,二公子没有带伞,你们去代我送把伞。” “落雪了,刚好留在你的庄子里吃酒。” “雪大封山,太后娘娘明晨难道不用听政了吗?”横竹将刀归鞘,细长的眉毛低了低,“谢殷风,太后娘娘如今身份贵重,你怎还带着她四处乱玩?若出了差池,谁能担待得起?” 春晓在谢岑丘身后看着他,慢慢觉得时间确实会改变一切,昔日和谢岑丘争着将她抱着怀里摘花的红衣公子,如今也学会避嫌和持重了。 横竹如今叁十多岁了,虽容貌依旧如好女般妖媚,但眼尾还是有了淡淡的痕迹。 雪果然落了下来,从灰白的天穹落到人间,梅园星点白色,横竹的红衣上也落了轻雪。 “横竹叔叔,那我们就先告辞了。”春晓抱着梅枝施了一礼,拉着谢岑丘离开。 下山的路有些险陡,他们并未遇上谢关元。 快要走到山脚时,她忽然听到谢岑丘轻声道:“你不去谢府看看二哥吗?” 春晓拉住拴在树上的缰绳,回眸看向他,“你在为他说话?” 谢岑丘摇了摇马脖子上的小铃铛,在风中清脆作响,嗓音落在风雪中:“二哥今日便会启程去边塞,他不明白你为何故意令边关空虚,可是谢家人生来便是要守大梁国门,这是他的信仰与信念。此去后,他终生不会再回长安。” “我没有准许他去边塞,他怎么擅作主张?”春晓诧异道。 谢岑丘翻身上马,伸手牵着春晓,将她拉上马匹,两匹马儿在雪中并列前行,马蹄哒哒,秋意逐渐消失,冬天确实来了。 “枉顾军令,擅自行事。所以他将终生守在苦寒边塞,永不回京。这是他对自己的惩罚。” “荒唐!”春晓猛地甩了一下马鞭,白马奋力跑了起来。 她的声音随着风声灌入谢岑丘的耳中,她道:“长安是他的故乡,他的家就在这里,他要去哪里终老?本宫不准!” 谢岑丘沉默,他会知道谢关元的打算,是因在他的书房看到了他留给谢春晓的书信,那封信被烧了一半,显然他最终还是不想给她看到。 谢岑丘现在会对她说出番话,也是希望她能阻止谢关元。 谢岑丘容不下旁的人,但不会容不下自己的哥哥,谢关元一生为了谢家而活,如今要去为大梁而死。 “春晓儿,二哥对你的情意没有假。”他的马蹄放慢,看着女子的身影逐渐消失在大雪中。 长安的第一场初雪,下得汹涌又盛大,没带伞的人们,没一会便眉发皆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