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比起许寂的躲躲藏藏、遮遮掩掩,许枷要显得镇定和坦荡得多。之所以没想着把实话先和自己的母亲说,是因为心里清楚宋女士并不是通情达理的人,无论他怎么解释,许寂都会首当其冲受到她的恶意中伤与诽谤。但简女士还算理智,会给这个机会,让他们把真相说清楚。

    “阿姨,你想知道的那件事,是我做的。”他说话的声音格外清楚,在空荡的走廊里来回穿梭,最后一字不落地钻进了简纨的耳朵里。

    许枷大概认为,就算整件事的行事动机并不是她们所猜想的那样,恶劣而背德的,但遵循客观事实,他们的确发生了不正当的性行为。且简女士这么强硬地想要个答案,他们根本躲不过去,无所遁形,所以他想着,主动承认,担下更多的责任,也许能得到一些理解。

    简纨当然带着各种复杂的情绪来的,女儿身体表面被殴打的伤痕看起来重,但是精心养护一段时间都能长好,可强迫发生的性行为会给孩子带来难以想象的伤害,也许会有性病,也许会怀孕,也许给她留下了难以跨越的心理障碍。这几天和许寂呆在一起的,肯定都是些没什么文化的,身体肮脏的男人。简女士一直在担心的都是这些。没想到会从许枷的嘴里得到这种答案。简直像被一棒子击中了大脑,顿时一片空白。

    而少女的想法有所不同,亲眼看见许枷开口的这一瞬间,她只觉得自己努力维持出来的表面平静被打破了,好像他们是在母亲面前被扒下了衣服,毫不遮掩地做给她看,赤裸而癫狂的。这和她之前设想的完全不一样。她以为许枷会和她一样信守承诺,无论家长、警察怎么盘问,都不会把这个秘密说出来。

    当然是失望的,许寂觉得胸口被一团没有形状的东西堵住了,没法呼吸。

    [许枷,我不会原谅你的。] 她抬手擦了擦因为着急而委屈不自觉流出来的眼泪,仰头看着今早上还觉得高大的少年,哑声地动了动嘴唇,告知对方自己的失望和愤恨,然后在事情变得更糟糕之前,在母亲反应过来之前,闭了闭眼,无力地补充了第二句解释,“妈,我是自愿的。”

    简女士是被第二句话吓到的,有些不敢相信,疑惑而震惊地转头看她,将女儿脸上那副认错的神情琢磨了好几遍,用力地拽了拽她的右手,认真地问,“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么?你知道你和他是什么关系么?”

    她被母亲锐利的目光击穿了,觉得浑身冰凉,好像四肢都要冻住了,等了十几秒才生硬地点了点头,回答,“我知道。我和他是同父异母的亲姐弟。”

    母亲把刚才两个人说的话放在心里又仔细地念了一遍,觉得这简直就是个笑话,又问,“难道你和他上床的时候就忘了?”

    她被母亲尖利的口吻扎穿了,垂着脑袋,鼻头忽然酸得一片模糊,心想明明事实不是mama想的这样,情非得已,可她没办法开口解释。喉咙只能生硬地滚出哽咽,咕噜咕噜地在浓稠的湿地里冒泡。

    事情好像救不回来了,她如此笃定地想,她再也没办法在母亲面前抬起头了。

    有人试图逆转局势。

    “阿姨,您别急着生气,先简单听我说两句,如果听完,您还是觉得我们有错,再教训也不迟。”

    许枷边说边侧过身子往少女那边靠了靠,如此明显地企图把脆弱的她挡住,进而开口,“我们确实做了。但就这件事,我希望您别责怪她。当时的情况真的很特殊,她尚且奄奄一息,刚从一个将近休克的状态清醒过来,没有更多的能力拒绝这件事。倘若真如您希望的那样,反抗或是……很大概率您今天得到的会是她的尸体。”他的言辞已经在实际情况的基础上稍微减轻了,并没有刻意吓唬长辈。

    因为他确定,许寂在自己穿到她身上时已经死了。大概有十几分钟,二十分钟,他不确定具体多久,少女停止了心跳和呼吸。他记得自己睁眼的时候,所在的那具身体都快凉透了。之前怕吓到许寂所以没和她直说,但这会儿再想,他猜测,也许之前发生过的荒唐的灵魂互换是为了给她续命。

    若要论正常和不正常,人们自然要选正常的那一方,可面前只摆着死亡和不正常,明眼人都知道该怎么选。他们正是后者。

    简纨听见他的长篇大论,可算能稍微冷静些了,想明白他的话后,矛头一转,把质问对象换成了他,“她没办法,你也没办法么?”

    许枷果断点头,老实回答,“我在被绑的时候服用过催眠、安眠一类的药物,所以一开始没能制服对方,后来又服用了特殊药品,才发生了大家都不愿意看到的事情。当然大部分的错都在我身上,我不否认。您若是不相信我说的话,我可以一起去做药物测试。”

    他们都没办法说真正的实话。因为实际情况中有太多怪力乱神的东西,别说长辈会不会相信这种形同妄语的言论,就是他们自己,也没办法厘清事情的实际经过。

    所以是催情药物下的半推半就。简纨仍然觉得这样的解释不可理喻,在心里来回思索了好几遍,忍住了要找宋烟理论的愤怒,看着眼前的少年,先问,“你们戴套没?有没有内射。”这话她刚才不好直接问许寂,因为看出了她的慌张与逃避,就算开口了,她大概率也是什么都不会说。眼下遇上罪魁祸首,简女士自然要问个清楚明白。

    他犹豫了。他以为把许寂救出来可以抵消这些错事的。完全安静的这十几秒,他终于想明白了,这件事不闹大是不可能了,接着在长辈快要发怒之前,张口给了答案,“无套,内射。”

    许寂也是在这一刻感觉到mama的不同寻常,因为她捏着自己的手忽然用了更大的力气。她害怕母亲会把全部的责任都怪到许枷头上,突然,突兀地开口,“mama,我也吃了奇怪的药。我没有同意的……你可以看看我的脖子,我昨天是真的快被掐死了,我太害怕了……”

    简纨一直都对许枷不错,至少从没有因为前夫出轨的事情刻意责怪过他。但今天,或许是在失败的婚姻里吃够苦头了,一想到自己的女儿也学着那个男人做出了没有道德底限的事情,甚至有可能永远也没办法摆脱那家人,就不能理智地思考整件事。

    固执道,“你不是愿意承担责任么?那就一起去趟检验科吧,只要在她体内测到了你的jingye或者意外怀孕,我就起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