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荣誉
密集的枪炮声轰炸着人的耳朵。一颗炮弹在掩体附近爆炸,余浪几乎让一切摇摇欲坠。飞扬的尘埃消失了,人的脑袋里仍旧隐隐作响。维克多丽面不改色,用望远镜观察战局。她看到一个个荣光帝国的黑点,偶尔穿插着乔德王国的红点。 莱提亚与西边的荣光接壤,与岛国乔德隔海相望。这场战争由荣光入侵莱提亚边境开始。两国开战之后,乔德随即与荣光结盟,派出了海军和陆军,与荣光共同对抗莱提亚。 突然,对面的攻势停止了,枪、炮和人同时安静。她身处荣光境内,现在正是乘胜追击的大好时机。她刚想下令,一个深绿色的身影踏着急切的步子迅速靠近。 伯纳德上士喊道:“陛下已经签署了《三国停战协定》。将军,我们胜利了!” “胜利?现在?”她不敢相信长达三年的战争就这样结束了。而且,她完全可以让莱提亚获得更多的胜利。 “是,长官。” “怪不得对面停火了。” 长时间的战争并没有多大好处,于国于民皆是如此。也许是在前线太久了,她的神经绷得太紧,一时间反而不能接受。好了,她现在最想做的事情是好好泡一个热水浴,其次是与家人团聚。不过,后者的安排可能要延缓,因为国王即将召见她。 维克多丽在卫国战争中战功赫赫,成为第一个获得骑士勋章的女人。骑士勋章是莱提亚军人的最高荣誉,它代表君主的肯定。这份荣誉承认了她非凡的军事才能,再也不会有人轻易地质疑她,仅仅因为她是一个女人。 一般来说,女性面见国王需要穿着重叠繁复的礼服裙。在授勋仪式这种正式而庄重的场合,维克多丽选择的服装是男性骑士装。自从参军后,她出席各种场合都穿军装或男式正装。行动拖沓的裙子与代表军功的勋章是不相配的。 她骑着战马,优雅从容地进入王宫。他是她的老朋友,他们一起经历了无数场战斗。这一天艳阳高照,被阳光照耀得金碧辉煌的宫殿在道路两边一一掠过。到了国王举行仪式、接待贵宾的宫殿,她带着期待和兴奋,稳稳当当地跳下马。在坐骑被牵走之前,她摸了摸他的侧脸。 一番等待之后,她听到了恢宏激昂的音乐。观礼的贵族们早已就位,国王已经出场,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红色地毯的尽头。她留着短发,一身骑士装扮,披风恰到好处地摇曳在背后。她踩着军靴,踏着坚定稳当的步子,沉着冷静地走向国王的方向。 她半跪在台阶下,穿着华丽的国王走向她。一把剑压在她的右肩膀上,而后是左肩。剑刃锋利,寒光倒映在她清澈的双眸之中。她低头看着红色的地毯,似乎看到了地毯上的细小纹路,甚至看到了织造地毯的能工巧匠们穿梭在织机上的一双双手。 国王说着:“维克多丽·克里斯伯格,一个虔诚的天主教徒,被称为继圣女贞德之后的第二奇迹。鉴于克里斯伯格将军在卫国战争中的卓越战绩,我以国王的名义册封她为骑士,授予其荣誉勋章。” 维克多丽的父亲大卫是犹太人,母亲维克多丽是波西米亚人。她并没有在一个虔信的天主教家庭中长大。后来,她的军功引起了军方的关注。他们认为莱提亚需要一个奇迹,而这个奇迹必须与莱提亚的主流宗教有关。所以,在晋升少将之前,她在巴黎的圣母玛利亚大教堂正式受洗。 她站起来,头向前倾斜。国王将勋章挂在她的脖子上。这份荣誉光彩夺目,令人无法移开双眼。她抬头看向国王,点头致意。国王的脸上露出了一个轻松而得体的微笑,似乎在赞叹这位年少有为的女将。 维克多丽继承了母亲的蓝色眼睛与父亲的黑色大卷发,皮肤因常年征战变成了粗糙的棕色。她面容坚毅,骨相硬朗,头发将将遮盖后脑勺,浓郁的眉毛只是略加修整。这是一张英武而真实的脸,没有任何脂粉的修饰和伪装。 突然,国王拉住了她的手,把她从台阶下拉上来。他们站在一起,他搂住了她的腰。衣服里面不是束腰,而是男式皮质马甲。这种亲密的举动让她非常不适,但碍于身份和场合又不能大力挣脱。 “维克多丽是我未来的王后,我们的婚礼不日举行。”他说。 除了所罗门三世·德·巴诺本人和王室总管弗兰西斯·德·圣安吉尔伯爵之外,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极度震惊和不可思议。弗兰西斯的掌声打破尴尬的沉默,他说:“让我们为陛下和未来的王后献上祝福。”有些人不情不愿地鼓了几下掌,有些人继续保持静止。 几个月前,弗兰西斯送给所罗门一张照片,上面是身着军装、持剑站立的维克多丽。乍眼一看,他以为照片里是个男人。他虽然厌倦了身边的老情妇们,但还是只喜欢女人。弗兰西斯是一个优秀的掮客,总是知道他想要什么样的女人。 “她和男人有什么区别?”他说。 “陛下,你不能仅凭外表和性格就判断她不是女人。她只是不同寻常。”弗兰西斯说。 “确实很特别。但是,你觉得她愿意当我的情妇?” “正是因为她不愿意,所以你会对她印象深刻,兴趣高涨。” …… “陛下,您忘了我们还有婚约吗?”这声音来自艾米丽·达·杜托公主。她的母亲是莱提亚公主,父亲是阿达维亚前国王。杜托王室在革命浪潮中“主动”退位。没过多久,前王后带着前公主返回她的母国。 “是,您一出生就是我的未婚妻。但这件事是先王所罗门二世的主意。现在,我是国王,所以我宣布我与您的婚约无效。”所罗门说。 “这不公平!”艾米丽的声音几乎失控。她比所罗门小十一岁,所以他们一直没有完婚。她今年十九岁,本以为明年可以完婚。对于他身边的各位情妇,她从来都不在意。她知道他不爱自己,但没有想到他如此无情,剥夺了她本该属于她的最重要的东西。 “艾米丽公主,注意您的言行举止。” “克里斯伯格将军出身低微,她的父亲是放高利贷的,母亲是要饭的。她成为王后只会让巴诺王室和整个莱提亚王国蒙羞。” “这样啊?那我就让她的父母成为克里斯伯格伯爵和伯爵夫人好了。” “您不能这样,他们是低……” “够了,我是国王,我说了算。” 维克多丽被所罗门紧紧地搂在身边,仿佛一切都与她无关。这是她的婚姻,但她没有任何发表意见的权利。她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她是将军,不是公主,为什么她突然会成为王后?难道这是噩梦,因为她太渴望荣誉勋章? 除了弗兰西斯,这里的大多数人,她从来没有见过。她和他有过一面之缘。当时三国短暂休战,前线正在举行圣诞庆祝舞会,他作为国王特派使者前往军队慰问。而此时此刻,只有他对台阶上的两个人投以祝福的微笑。也许这就是宠臣的自觉。 从父亲受封伯爵,获得土地和城堡,到这场盛大的婚礼,她只有一种微妙的不真实感。艾米丽的眼神是那样痛苦,对新婚的国王和王后多么厌恶,尤其是背弃婚约的前未婚夫。奢靡而沉重的王后礼服本应该属于艾米丽。这是艾米丽的荣耀,却是维克多丽的枷锁。 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要结婚,却迎来了一个新婚之夜。她的心中充满了不甘与愤怒。她为什么要独自面对这一切?她能逃走吗?她的家人会受到牵连吗?她逃到什么地方可以接受政治庇护?或者隐姓埋名?维克多丽,这个奇迹般的名字,之下的所有荣誉都要舍弃吗? 水晶折射着灯丝散发的光线,照在她的麦色胸口和白色睡衣上。他那根黏腻的舌头恶心地贴在她的脖子上。他喜欢她身上阳光和热血的气息,贪婪地闻嗅与舔舐。那是绝大多数女人都没有的。男人也一样,除了在战场奋勇杀敌的军人,他们大多数都软弱不堪。 婚礼之前,她久违地化了妆,现在已经卸掉了。她还记得脂粉堵在脸部每一个毛孔中近乎窒息的感觉。她的脸需要的是阳光,甚至是硝烟,但绝对不是化妆品。在马革裹尸与威名远扬之外,她被迫走向了最凄惨的结局——沦为妻子。 化妆师技术高超,让她的脸从骑士变成了王后。他早就料到,她化妆之后会美艳动人,完全脱离男相。不过,他更喜欢她毫无遮掩的真实容貌。有的交际花为了在情人面前保持“面具”的完整,任何时候都会注意补妆,比情人睡得晚,起得早。他能窥见她的yindao,却未必目睹过真容。 他的舌头搅动着她的口腔。他闭着眼吻得很认真,而她皱了皱眉头。他的鼻尖蹭着对方的,说道:“你是最美丽的新娘。” “陛下,谢谢您的夸奖。”她说。 “在非正式场合,我们可以互相用‘你’。你为什么参军呢?” 她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于是打官腔似的回答:“因为我深深地热爱着我的国家。” 克里斯伯格家的人早就不会说荣光语了,但这个姓氏表明他们的父系祖先来自荣光。不过,要是再往前推断,他们的祖先来自更遥远的地方,那里被称为奶与蜜之地。不知何故,她有一种隐约的感想,奶与蜜的背后是血与泪。她的母亲只是一个流浪者。她从小生活优渥,却对国家和宗教没什么归属感。 实际上,她只是厌倦了没完没了的相亲。父亲慷慨地为她准备了极其丰厚的嫁妆,以至于求婚队伍中不乏富家公子,社会名流,甚至古老贵族的继承人。她讨厌那些虚伪自大的男人,痛恨女人必须结婚的命运。她不是天主教徒,连做修女的机会都没有。可是,她为什么不结婚就得去做修女?而男人不结婚却可以得到这个世界的宽容。 他是情场老手,熟练地寻找着即将属于他的梦幻之地。他喜欢她那超乎常人的健康紧实的rou体。她几乎没有任何反应,既没有谄媚讨好,也没有欲拒还迎。他知道女人最喜欢什么。但凡rou身凡胎,总有情欲萌动的时候。她的脸从面无表情变成隐忍克制,鼻腔深处传出舒服的呻吟。 “你居然是处女?”他问。 “我没有谈过恋爱。”她说。 “其实我也没谈过。” “艾米丽公主呢?” “她是我的表妹,曾经的未婚妻。我和她只有血缘和婚约,没有爱情。我看得出来,她不爱我,她爱的只是国王。你会爱我吗?” “我不知道。”如果可以,她想说:我恨您,且永远不会爱上您。 “维克多丽,你很快就会爱上我的。” “……” “我真的很惊讶,因为军队里有那么多男人。我的意思是,你可以随便找一个最勇猛或者最英俊的男人,甚至不止一个。从来没有男人领略过你的魅力,这也太荒谬了。我会认为,你在等待一个配得上你的男人,而那个男人就是我。” 维克多丽讨厌这种恶心的玩笑。他不再说话,而是专注于身体之间的动作。亲密的rou体接触是俘获女人芳心最高效的方法。她已经二十六岁,在此之前却是处女。她是自视甚高还是讨厌男人?不过,这些都不重要,她已经是他的妻子了,从身份到rou体。 如果他不是国王,她会用枪、剑、拳头、身边任何趁手的物品,打倒这个试图强jian她的男人,甚至杀了他。而她不能那么做,他不值得她付出比生命还要惨重更多的代价。她被眼前这个男人强jian,更被君主专制的权力强ji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