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直播间

    烬泱开播的时候，直播间呼啦啦涌进来一堆人。

    她陆陆续续播了两个月，已经积攒了些许人气，一把油纸伞，一个木箱子，长发挽在脑后，素雅不失贵气的衣裳穿在身上，看起来就像是从画卷重走出来的少女般恬静美好，让观众直呼好漂亮要舔屏。

    【哇，泱泱晚上好！】

    【咩咩前来报道！】

    【咩咩教为羊羊保驾护航！脑婆脑婆恰个V～】

    【上面的假咩滚开！羊羊骑士在此！羊羊晚上好～】

    【芜湖！咩咩教赛高！】

    烬泱：……

    粉丝自称咩咩，是因为本来亲切地叫她泱泱，后来不知道怎么传成了羊羊，粉丝十分欢乐地以咩咩自称，让一个本来十分恐怖的直播间，眨眼间变成了大型幼儿园。

    当然开播不只是有老粉，总会有些因为好奇走进来的观众。

    【有一说一，主播挺好看的。】

    【探灵/卦算直播？真有这么厉害？噱头倒是蛮足的嘛。】

    【哇！主播这是在跨江一桥上？我，我就在江边步行长廊这边！】

    【前面的要不要和主播合个影？】

    【马上来！！！】

    【直播连线变现场面基了？？？】

    【前面谁说的现场面基红红火火恍恍惚惚】

    ……

    她站在江边，直播球稳定悬浮在一旁，长长的跨江大桥足足有1.7km，她站在人行道上，浩浩汤汤的江面上反射着城市的霓虹灯光，天空被光线充盈得几乎不像是黑夜，彰显着城市的繁华。

    烬泱眺望着远处，目光落在江边的步行长廊上，微微眯眼。

    虽然说水的确容易藏污纳垢，但是这阴气莫名其妙的团起来了，看起来像是被什么东西困住了一般……

    “哇——”宋衡一路小跑过来，看见烬泱的时候惊呆了，脸上的笑意怎么都止不住，“泱泱！”

    烬泱偏过头来。

    她今日没有撑伞，油纸伞挂在小木箱旁边，单薄的外套随着微风飘摇，飘渺又轻盈，宛若要随风而去的仙子。

    宋衡不知为何突然就有了些许近乡情怯的感觉，他站在她三米远的地方，挠了挠头，脸红：“泱泱，我是你粉丝，一直有追你直播！我id叫宋你衡财，是，是榜二。”

    【我去？真给他面基到了？】

    【啊啊啊啊可以近距离看泱泱，我实名羡慕了呜呜！】

    【榜二大哥？！卧槽着声音听起来好年轻啊，我还以为是个大叔呢……】

    【主播给个镜头呗？】

    【？不是说探灵算卦吗，这是在干什么？面基啊？】

    【榜二大哥id叫送你横财？噗哈哈哈哈】

    镜头智能定向，只拍到烬泱的面容，画面里没有宋衡的脸，声音倒是传递得清清楚楚。

    烬泱微微点头：“你好。”

    她的神色既没有见粉丝的笑意，也没有被他撞见的惊讶，只是微微拢了拢箱子旁边的伞，朝着桥的另一边走过去。

    好在宋衡也不是什么社恐，他追上她，腼腆地问：“泱泱，我可以跟着你吗？”

    烬泱停步，看着险些撞到自己身上来的人，侧目，淡声道：“你可以算一卦。”

    宋衡惊讶：“诶……？可，可以吗。那我给你刷一个‘华丽开场’？”

    少女的神色淡淡的，她抬起食指抵在唇瓣间，漆黑的眼瞳映着霓虹灯光的绚烂，却像是深渊一般吸引神魂，深邃的目光看得他脸红心跳，不敢直视她的眼睛，窘迫地站在原地。

    身上缠绕着丝丝缕缕的黑气，不像是路过沾惹上的，倒像是有人刻意而为。

    沾惹上的时间并不长。

    轨迹……半开放景区，繁华商场，大学校园，河边长廊，现在的桥。

    阴气最重的是校园？

    她微微蹙眉，看着面前的宋衡，在他面红耳赤手足无措的时候，神色微凛，低声道：“不久之前，你学校里出过事，大约是……9日前凌晨。”

    宋衡呆住了：出事？他不禁感觉到一阵寒意爬上脊骨……这件事学校封锁了消息，毕竟传出去对学校名声不好，学校连公关都没有做，那个跳楼女生的家人好像也没有来闹事，在这种情况下，怎么可能会有人知道？

    9日前……

    他算了算，时间恰好是在……

    宋衡瞳孔骤缩，他矗立在江边的寒风中，只觉得浑身冰凉刺骨。

    “这个……泱泱，”他吞了吞口水，小声，“这件事，不让说的。”

    学校用学位证做底牌，没有学生敢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更何况，更何况——人家跳楼女生的家里人都没有来学校伸张正义，他们又在这里说什么劲儿？顶多是唏嘘一二，最后沦为学校里的一桩怪谈。

    “不让说是要等着再死几个吗？”少女微微蹙眉，声音冷淡又带着对此感到匪夷所思的质问，“再拖下去要出事了，藏着掖着能顶什么用……你们不会觉得这件事情，就这么完了吧？”

    “我，我不知道啊。”宋衡被镇住，他打了个寒噤，听见要出事三个字不由得瑟缩，结结巴巴地问，“那，那怎么办？”

    【嚯，唬人看起来倒是一套一套的。】

    【两个人确实是演戏的好苗子啊。】

    【呵呵，前面的人不信泱泱，坐等打脸。】

    【咩咩永远支持羊羊！羊羊冲啊！】

    【粉丝别在这里发癫行不行？多少主播被饭圈行为整得口碑垃圾，为你们蒸煮的前途考虑一下行不行？】

    【就我一个好奇主播说的学校出事是哪个学校吗？】

    【前面的，是本地某三十年老字号。】

    【卧槽，本地三十年老字号，是我想的那个吗？】

    【你说的本地是哪个本地，谜语人滚出本地！能不能说清楚一点啊！】

    【sao瑞，虽然知道网友来自五湖四海或许不知道本地是哪个本地，但是本地人还是忍笑告诉各位，是你们想的那个本地】

    【好好好，在这冒充赛博本地人是吧？】

    【学校里，出过事，凌晨，我斗胆猜一猜，不会是……学生自杀吧？】

    【卧槽，前面的，你真相了。】

    【学校出事，除了学生跳楼还能有什么？这用脚都能想到啊。】

    【学校还能有教学事故，食品安全事故，教师人品低劣事故……事故多着呢！学生跳楼也只是其中的一种事故吧？】

    【这么一分析学校好危险……大学生瑟瑟发抖。】

    【大学生瑟瑟发抖＋1】

    “带我去出事的地方。”烬泱侧目看了一眼河边萦绕的阴气，敛去眼底的神色，道，“今晚要出事。”

    “……啊？”宋衡愣住，“现在就去吗？我们打车过去吧，这里离学校三公里多呢。”

    “嗯。”烬泱走到桥头，看着已经停在路边的车，看着还有些懵的宋衡，“上来。”

    宋衡还在纳闷她什么时候叫的车，分明连手机都没有打开……被她平静的眼神看着，耳边是淡淡的声音，他不自觉毛骨悚然，低着头乖乖地钻进了后座。

    分明不是什么很刚硬的声音，音量也不大，偏偏让人有一种教导主任一般的威严感，让人只想低下头做个乖乖小绵羊，安分守己，瑟瑟发抖。

    两个人坐在后座上，宋衡有些心猿意马，他长这么大还没有和女孩子这么亲密过呢……不由得有些脸红心跳，他轻轻咳嗽一声，打开手机看着直播间，顺手又刷了几个华丽开场礼物，总价值6000的礼物特效自然绚丽无比，让直播间一众人直呼土豪求大腿。

    烬泱垂眸看着箱子上的玉牌，她手指勾了勾上面的刻字，摩挲着温润的外表，神思平静，让人看不出喜怒哀乐。

    不知多久，手中的玉牌蓦然一烫，她稍稍回神，手指抵着耳垂，眸子微敛。

    看起来……是一场硬仗。

    她站在黑气缭绕的学校大门外，静静地凝望着上空那隐约染上了血腥气息的阴气，盘踞在这座大学上空的阴气已经足以和大型墓园相媲美……除非这里是死了千百人的抛尸坑，否则不会凝成这种程度的阴域。

    宋衡看着身旁人略微凝重的神色，紧张不已，顺着她的视线看向头顶的星空。

    “泱泱……你在看什么？”

    【卧槽，卧槽！傻孩子，快跑啊！】

    【……这是特效吧？】

    【啊啊啊啊泱泱护体！！！】

    【卧槽真是我们学校啊？上面那东西是什么，啊啊啊！好恶心！】

    【呕——】

    【救命啊啊啊啊——】

    【弹幕演员和主播配合得挺好啊，我都差点要信了。】

    【特效而已，前面喊救命的真是少见多怪。】

    凡体rou胎看不见，但是她的直播系统是完全没有问题的，超清画面，让那阴气构成的丝线垂落下来，如瀑布般的丝滑长发从天空上垂落，波浪型状的发丝咕蛹着，似乎察觉到了不速之客的到来，黑漆漆的头发里，竟然睁开一颗颗完整的眼珠子！！！

    烬泱看着宋衡，淡声吩咐：“你在这里呆着。”

    宋衡满脸恐惧地看着手机，抬头看向天空，一股寒意笼罩全身，他后退了几步，嘴巴皮子都在发抖，“泱泱姐，那个——”他指向天上，“那个东西——”他惶然地看着她，像是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那是真的吗？！”

    “是。”她打开伞，撑在头顶，侧身看着他，“所以你留在这里，等着就好了。”

    宋衡的小心脏收到了过多的惊吓，他喘着粗气，点了点头，看着直播间。

    少女撑着伞，旁若无人地打开面部扫描的闸机，在没有惊动的保安和扫描系统的情况下，撩开那发丝组成的结界，身形没入其中。

    【卧槽……】

    【人脸识别成功，但是扫描失败？！】

    【这是怎么从背景黢黑的一片里面扫描出人脸红框的……？】

    【弱弱地提问：主播是鬼吧？】

    【你是鬼，你全家都是鬼！泱泱怎么可能是鬼！她是抓鬼的！】

    【啊啊啊细思极恐——】

    【好恐怖，我鸡皮疙瘩起来了……】

    【没有人注意到保安吗？明明就站在那边，好像根本没有看到主播一样……按理来说，这么晚有学生进来，再怎么样……肯定会抬头看一眼的。】

    【我去，别说了别说了……】

    烬泱微微眯眼。

    血的气息……

    已经开始杀戮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