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那是他还在神殿时的场景，午后阳光透过穹顶的贝壳窗洒落浓艳明亮的彩色图案，他听着面具里传出的沉闷声音，昏昏欲睡。

    那声音正在说，世界是一个巨大的圆形，巨龙之骨，灰鲸之海，浩鲤之岩，它们环抱着神之心脏。

    浩鲤之岩不与其他陆地接壤，只有在每年的冰封期，人们才能从巨龙之骨的极东北处去往那里。那里物产丰富，是一年一度才能被挖掘的宝库。

    浩鲤之岩的海是碧蓝色的，海边盖着层层叠叠洁白描金的高脚屋，城镇的中央堆着如山般的金子和宝石，人们把鲜花洒向空中，不仅为了欢迎旅行者，亦是迎接在外一年未归的家人。

    外头的人们好奇为何浩鲤之岩交通不便，却能变成世界最富足的地方，有人猜测是它温暖湿润的气候，有人猜测是山里的支配者们畏水，使它得以完整的生息……

    他在梦停到这一句时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是十分陌生却温馨的场景，一间不算大的阁楼卧室，他躺在用砖支起来的床板上，窗边用陶罐养着几株绿色的植物，没有窗帘，阳光清晰明亮地透进来，灰尘在光线处跃动。

    他掀开被子，感觉哪里有些不对劲。

    床边的写字桌上摆满了书，一支发旧的羽毛笔扔在一旁，他扫过那些书，有《诸神纪事》，《祈祷》，《小约翰和汤布尔顿》，《通用算数》，一些凌乱的日记本，还有一本令他最感兴趣的，书名叫做《世界旅行指南》，作者西蒙菲德。

    这本书虽然旧得厉害，却被保管的很完好，旁边还夹了本不起眼的书，书脊上的作者名同样是西蒙菲德，抽出来后，它名字叫：《神可言说的秘密》。

    至此，他终于发觉那些令他觉得不对劲之处了。

    因为他开始注意自己的手。

    不算白皙，不算黝黑，稍显粗糙，骨节分明，可那不是他的手。

    他左顾右盼四处打量镜子的位置，想要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很快找到了一面掉漆的椭圆形镜子，它被粘在衣柜上，可见主人十分注重自己的外表。

    他在那里看到了自己的脸。

    那是一张十分年轻的脸，白天看时，他的头发稍稍发红，左耳带了双孔的十字耳饰。

    他抬手，镜子里的人亦抬手；他抚向自己，镜子里的人亦抚向自己。

    是那个酒保少年。

    他看见镜子里棕色的双眼在呆呆愣愣地看着自己，眼周因时常熬夜而带有轻微的红血丝，也在看着陌生的他自己。

    “喂，你在里面吗？”

    他轻轻地，试着和这躯壳中的灵魂对话。

    一片寂静。他真的变成了那个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