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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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1 做了许久背后灵的李莲花眼前一黑,突然就重生了。 不太巧,刚好重生在玉城的牢房里。 他有些疲惫地靠墙而坐,被方多病吵得不得不睁开眼。 2 哦,玉红烛还没回来,侍卫们也还没死,真相更是远远没有揭开。 人还是能救就救吧。 李莲花心里组织着即将用来说服玉红烛的语言,顺便三两句话解释给方多病这个目前还在怀疑自己的倒霉徒弟听—— 关于入赘改姓,也关于多听多问。 3 一二三。 李莲花一边听着镖师说鬼,一边默默算着。 果不其然,外面隔墙隐约传来了声音,有人叫着走火了走火了。 “我们出去帮忙灭火吧。”李莲花忽然开口。 方多病惊讶地看向他,明明脸上还写满怀疑,却还是听话地拔了剑。 由此而始,便与前世泾渭分明了。 4 保住了侍卫,有李莲花三寸不烂之舌,有方小宝嫉恶如仇之剑,又有玉城护卫对玉红烛的耿耿忠心,等玉红烛匆忙赶回,真相已然“大白”。 宗政明珠无声地松了口气。 殊不知,李莲花唇角泛起了一闪即逝的冷笑。 倒是方多病瞧见这一幕,狐疑了一整天。 5 当夜,他看见李莲花悄然离开房间,自以为没被发现地跟了上去。 恰逢宗政明珠在劝慰失去至亲的玉红烛,忽闻窗外又有声响。 他自是一回生两回熟,下意识就一记劈空掌拍了过去。 “小心!”方多病见势不妙,立即挡在李莲花面前。 玉红烛、宗政明珠听见动静,便也推门而出。 李莲花噙着一如既往的笑容,平生第二次戳穿了种种虚伪与私情。 6 但与上一次不同的,除了侍卫们还没围过来,此番也未提前将密信递至监察司之外,就是他曾经宛如枯井、此刻却得以新生的心境。 李莲花瞧了瞧身畔大开眼界恨不得直呼贵圈真乱、玉二小姐死得太冤的方多病,又深深看向玉城后山方向,垂眸轻轻笑了笑。 “唰。”瞬息之间,刎颈猛然刺破气海,废了宗政明珠一身武功。 宗政明珠不可置信地看着李莲花:“你……” “李莲花你……”方多病目瞪口呆,抬了抬手,又放下了。 李莲花再一剑一逼,手指却飞快点了玉红烛的xue道。 “你!”玉红烛怒极瞪视,然而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7 “别光愣着。”李莲花敲了一下方多病的脑袋:“把他们送回房间,门和窗户都安好,我再给你解释。” 方多病紧紧盯着吻颈剑,呼吸声甚是急促:“好。” 还有外人呢,我得给师父面子。 但是,但是,怎么会是李莲花啊啊啊啊啊?!! 他心里是崩溃的。 8 李莲花有点想笑,但为了不刺激孩子,还是忍住了没笑出声。 “好了。”所以,他负手站在烛光下,一袭暗色青衣竟也熠熠生辉。 李莲花神情冷峻道:“玉红烛,金鸳盟十二凤之一,我说的可对?” “李门主,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刚被解开哑xue,玉红烛没叫没喊,只闭着眼睛:“但我什么都不会说。” 李莲花点了点头:“那就听我说,玉二小姐在后山被毒虫伤了脸。” “可玉城是她长大的地方。”他笑着摇了摇头:“这事儿真奇怪对吧?” 玉红烛猛地睁开眼睛,但脸色已然发白。 “对了,宗政公子长得很俊嘛。”李莲花又点了点宗政明珠:“正是角大美女乐意给点好脸色的那种。” 宗政明珠瞳孔骤然变大,几乎瞬间额头见汗。 “啊……”方多病这才反应过来:“玉城……那玉城……” 李莲花用孺子可教的眼神看向他:“接着说。” “玉城,是金鸳盟的据点?”方多病深吸了一口气:“藏着金鸳盟人的地方是……后山?” 李莲花循循善诱:“说的不错,再说点,勇敢点想。” “……”方多病迟疑一下,才道:“笛飞声?” 李莲花含笑点头,眸光明亮而锐利,一字一顿道:“闭、关、养、伤。” 玉红烛、宗政明珠瞬间面如死灰。 9 李莲花笑而不语,一剑之后,就用扬州慢心法打发走了刚磕过拜师头的方多病。 他安静地坐在室内,任玉红烛抱着宗政明珠的尸首,缩在角落里发呆,只是想—— 老笛啊,风水轮流转,这一回换我主动和你聚聚。 但愿你别太惊讶了,也希望你知道角大美女十年前干了什么之后,别气得跟上回普渡寺里听壁脚一样。 反正,我绝不会再给表妹机会,穿你琵琶骨,吊你在密室,让你遍体鳞伤、倍受折辱了。 第2章 10 六月十二,梧桐树,三更雨,一叶叶,一声声,空阶滴到明。 室内玉炉燃香,红蜡灼泪,夜长衾枕寒。 “笛飞声!”李莲花大口大口喘息着,从噩梦里清醒过来。 11 盟主? 李门主这十年该不会经常做噩梦梦见被我们盟主击败吧,这语气听着很咬牙切齿? 睡在外厅的玉红烛醒得更早,闻声缓缓眨眨眼皮,但还是一根手指都动弹不得。 12 她自然是看不见,李莲花从榻上坐起来,缓缓张开了五指。 就仿佛指尖溢满了guntang的骨与血,浸透肌肤,刻印魂灵,永世难忘。 正是前一世最后一次瞧见笛飞声的模样,突破悲风白杨第九层被心魔所扰,强劲猛烈的内力不再护主,反而摧毁了经络心脉。 飞溅的骨血烫得魂魄都要战栗,却又有新的仿若超脱真力范畴的力量灌输而至,护着他刺破虚无,在时光的乾坤倒转中坠回喧嚣人世。 原来,武道极限真能破碎虚空,但若趁机回到过去,必然代价惨重。 “交给你了。”耳畔是那人垂死之际依然坚毅沉着的嗓音。 13 李莲花的视线飘忽了好一阵子,总算因敲门声缓过神来:“莲花!” “开门,我给你送早膳来了!”是打着伞的方大少气喘吁吁赶了过来。 知道李莲花就是李相夷,又被卷进了十年前的旧事,他顾忌安危生死,身边不敢再带着一无所知的离儿。 当然,李莲花要求他一切从前,别在人多眼杂的地方喊师父,更让他松了口气,对着李莲花那张过于年轻又狡黠的笑脸,可实在喊不出来。 14 “为师甚是欣慰啊。”李莲花开门接过饭食,微微上扬的眉眼却暗含锋利:“都准备好了吗?” 方多病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递给他一堆解毒的药物与暗器,还有一件鲜艳的红衣,才问道:“你真要一个人去后山,不能带我去吗?” “不带。”深知便宜徒弟没长大前是什么性子,李莲花可不打算和上辈子一样纵着:“万一我和笛飞声打起来,你躲都躲不掉。” 老笛出手刚猛,现在的方多病一招都接不住。 “对了,这个拿去学。”李莲花把画着婆娑步的纸拍到徒弟脑门上:“不求打得过,但求你以后闯祸能及时溜走,别把为师供出去就行。” 说罢,他咔擦一声关了内室的门,徒留方家小狗在外厅酷似狐狸精般嗷嗷嘟囔。 好在方多病还是挺乖的,虽不耐烦,但还是一边吃饭一边给囚徒喂饭。 15 等李莲花出来,看见的便是一个面无表情但吃饱喝足的玉红烛了。 他提着她的肩膀,很注意不蹭挨着,脚步轻盈灵巧地进行一番婆娑步教学演示,顺便丢下追不上的方多病,直奔后山石窟。 “药魔的生死障啊。”不多时,李莲花已至生死瘴前。 在玉红烛一言难尽的眼神里,他为自己换上了鲜艳绚烂的门主战袍。 16 孔雀开屏。 玉红烛一瞬间好似回到了十年前,那个热热闹闹、大家都还在的金鸳盟,他们私底下也会讲些小话。 比如,四顾门惊才绝艳的少年剑神一天到晚打扮得漂漂亮亮,剑法又惊艳绝美,跟个孔雀一样到处开屏比美,偏生自家尊上还就喜欢缠着人家去比武。 “……”被点哑xue的玉红烛被迫沉默着,轻轻闭上眼睛。 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 这一次的李门主,恐怕不会像过去那样,哪怕她们离得很远都能看出是笑着应下尊上的出招,也笑得灿烂地赢下一场场,从头到尾没有半分杀机了。 17 “轰隆。”她再次睁开眼睛时,看见的就是药魔和无颜被一巴掌拍飞的场面。 但很难说李门主和药魔没有一点私人恩怨,因为只有药魔被吸了回来,遭李门主掐住了脖子:“好久不见啊。” 上辈子就想揍了,可那个时候耗费内力不太划算,现在就不一样了,李莲花从药魔怀里拨拉出了所有瓶瓶罐罐和蛇虫毒物,顺口问了无颜一句:“角大美女过几天会来?” 无颜仅仅犹豫了一个呼吸,就在药魔颈间被收紧的动作中,毫不犹豫卖出了角丽谯的讯息:“回李门主,大概三日后。” “好的。”李莲花笑着点头,把他、玉红烛、药魔一起提溜着,飘然入了石窟深处。 18 救命啊尊上你快点醒!甬道尽头已然在目,收获了玉红烛同款点哑xue的药魔苦不堪言地阖眸。 唯一没被点哑xue的无颜若有所思,看了看李莲花身上的战衣,安分地静默着。 就在玉红烛、药魔以为刀剑相撞的巨响即将震彻当场,或许还会伴有被刎颈刺入血rou的声音时,李莲花如春风化雨,悄然落在笛飞声背后。 细而密的眼睫毛轻不可见地动了动,人却没有挪动半分,即便李莲花两只手甩出几个累赘的同时,便重重砸中他的后背。 “守心而发,发则不达,达者不惘,是为气理……”金鸳盟的几人慢慢张大了嘴巴,他们自然听不见李莲花的传音,但看得见嗡动的嘴唇与流淌的扬州慢内力。 19 惊得时间长了,被丢在一起的三人便发觉束缚自解,可不远处的疗伤还没结束。 “活久了……”药魔忍不住叹了口气:“还真的什么都能看见。” 李门主竟把扬州慢心法传给了盟主,还亲自为盟主疗伤! 玉红烛是女子,情感更丰富些,神色更是惘然:“那十年前又是何苦!” “或许……”无颜迟疑一下,想到刚才李相夷提及圣女角丽谯时微妙的表情,心头漫上了怀疑。 20 就在此刻,伤势大好的笛飞声陡然抬眸,转身一把抓住了李莲花意欲收回的双手:“李相夷!” “别来无恙啊,笛盟主。”李莲花挣了挣,没有挣动,便顺势倒向了笛飞声。 他颈间、手背等血管rou眼可见漫上不祥的青碧色彩,一口血“噗”地洒满笛飞声的衣襟,都还不忘贫嘴一句:“哎呀啊呀,见笑了见笑了,这衣服不用赔吧,我现在可身无分文呐。” “……李相夷!”李莲花亲眼看见笛飞声睁大了那双睫毛浓密而莫名显得情深的眼眸,惊忧难以掩饰。 他忍不住笑了一声,想安慰却又吐了一口血。 而在毒发昏过去之前,李莲花忽然意识到,自己完全忘记告诉笛飞声,他改名字了。 第3章 21 “药魔!”无颜看着自家盟主难得慌张的样子,再看着一身红衣倒在尊上怀中的李门主,突然就幻视了经常对尊上投怀送抱的圣女角丽谯,还怎么看怎么相似。 不会的吧,就凭肖紫衿十年没被打死,李门主对乔婉娩就恐怕是旧情难忘才忍了情敌撬他墙角,又有什么理由勾引尊上? 无颜被自己无意识想到的“勾引”吓了一跳,心里对亵渎剑神名誉飞快道歉,并摒弃杂念上前帮忙:“尊上,您的悲风白杨太刚烈强劲,李门主剧毒加身,气海经脉怕是都……都受损了,受不住强输内力的。” “对,尊上且慢转内功。”药魔已握住李莲花另一只手把脉,在笛飞声冷眼下死道友不死贫道:“这是碧茶之毒,已有十年了。可十年前有资格从我这拿到碧茶之毒的,唯三王、无颜护卫与十二护法。” 22 英雄末路,任谁都要惋惜,连玉红烛都叹了口气:“不,还有角丽谯。” “碧茶之毒虽在我盟扩张时大肆使用过一阵,在江湖上有莫大名声,但每次取用都有记录,只失窃过一回,我们十二人搜查过却无线索。”她解释道:“紧接着东海之战爆发,您重伤闭关,雷火炸盟使得损失惨重,才被角丽谯趁机夺权。” 无颜补充了一句:“但事后角丽谯自封圣女,管理雷火的两位使者虽有嫌疑却仍居高位,再加上……” 他看了看羞愧低头的玉红烛,呐呐不言了。 “属下有罪。”玉红烛坦然请罪:“当时三王被抓,十二凤仅余属下,同无颜护卫独木难支,江湖中又没人再中碧茶之毒,可角丽谯确实率众寻您下落又到处搜罗灵药为您养伤,此事便没有再追查下去。” 他们是真的没想到,无人毒发,是因为毒早就被下给了尊上心心念念的对手。 23 “仅凭你们所说这些,断定不了是角丽谯所为。”笛飞声纵然怒极,也没有失去理智。 想到多年前在笛家堡乃至西南地区流浪的旧事,金鸳盟盟主眸光深邃冷冽:“但中原门派少有圣女之称,倒是擅长毒蛊的西南异族常用。” 无颜、药魔、玉红烛俱是一惊。 他们因是魔教不与江湖大众同流,还真忽略了这个称呼本身可能存在的问题—— 圣女之于一方势力,要么似西南异族尊奉大祭司,要么是一派之主立独生女为继承人。 可角丽谯既不是金鸳盟的继承人,金鸳盟也并无祭司之位,那她背后会是什么呢? 24 一念之间想了许多,笛飞声低头去看李相夷不复十年前活泼健康的脸,咬牙道:“无颜,你秘密召集盟中确定还能为本尊所用的旧人来此,切记不可被角丽谯察觉。” “是。”无颜答应的干脆利落。 好在怀中人的呼吸渐渐平稳,可怖的碧色稍稍退去,笛飞声总算松了口气,冷声继续发号施令:“药魔、玉红烛,你二人布阵,三日后待角丽谯一来,直接拿下。” “是。”两人赶忙应命,又觉无颜可能还要领隐秘任务,便退了出去。 玉红烛甚至没忘记问一句:“尊上,可要从我玉城宝库多取些灵药?” “药魔。”笛飞声瞥了药魔一眼。 药魔一个激灵:“需要,属下这就去分辨。” “等等……”玉红烛扒着石洞边缘:“尊上,李门主还收了个徒弟。” 笛飞声终于抬眸:“有几年扬州慢功力?” “不,此子刚学。”玉红烛实话实说:“但出生天机山庄,背景颇深,想必可以利用一二……嗯,利用来为李门主寻药。” 笛飞声冷峻的神情顿时放缓:“此事就交给你了。” “是。”确定自己不会因被李门主挟持找过来一事吃挂落了,玉红烛火速消失在原地。 25 见周围没了外人,无颜当即建议道:“尊上,李门主十年前喜好奢华,石洞环境简陋,恐有所苛待,您不如……移驾玉城?” 也洗漱打理一番,不然抱着李门主的样子,看着实在奇怪的很。 “给玉红烛半日时间准备。”笛飞声想了想,抱着李相夷去了石洞最深处他闭关时偶尔休憩之处。 那是一方温玉所制的玉床,透亮的玉面触及是温热的,躺上去很舒服。 不用笛飞声交代什么,无颜已跃到隔壁洞xue,从布匹下翻出了金鸳盟送来的崭新被褥和内外衣衫。 “尊上,都是您的尺寸……”无颜欲言又止。 笛飞声头也不抬,把人往被窝里一塞,掌风一转,将己身内力放出。 悲风白杨刚猛无比,此时此刻却被主人用以取暖了。 26 “唔……”寒毒得以缓解多时,又到了个舒适寝处,李莲花低吟一声,眉宇间释出些许舒朗之意。 但他睁开眼眸的第一句话就是戏谑之言:“笛盟主,你的待客之道,就是不让客人沐浴更衣,直接送进被窝里?” “李相夷,十年了。”笛飞声抱臂道:“你的洁癖还没好是吧。” 闻言,无颜默不作声地出石洞打水去了。 “不然呢?”李莲花理所当然地伸出手:“衣服都给我。” 笛飞声兜头丢了过去。 “粗鲁。”李莲花啧啧摇头,把好几件里衣从头上扯下来,一件又一件辨过:“怎么都是红的,你不是不喜欢吗?” 笛飞声哼道:“有的穿都堵不住你的嘴是吧。” “我看你是以为我死了才穿红的悼念我吧。”李莲花甩了甩衣服:“都是我穿过的款式啊。” 上辈子他可是成了背后灵,才发现老笛这个秘密的。 27 “尊上,李门主,水来了。”无颜回来很快。 笛飞声无端地有点感激他出声的及时,才没让李相夷继续调笑自己。 不过,为什么水是凉的? 当然是让您亲手做也让李门主亲眼看见啊!无颜恨铁不成钢,不得不将暗示换为明示,直接把满水的桶放在了自家尊上面前。 “你可以出来洗了。”笛飞声下意识用悲风白杨为李相夷热了洗澡水,完全没察觉到李莲花垂眸间一闪而逝的了然与忍笑之色。 28 但他并没不忘记赶人:“无颜,你去通知玉红烛,本尊今晚带李相夷下榻玉城。还有,等角丽谯被拿下,你就顺着她背后这条线细查,万不可打草惊蛇!” 李莲花掀褥下床,为无颜说了一句公道话:“老笛,你自己听听想想,无颜也太忙了吧。” “是,尊上。”无颜笑着行了两个相同的礼:“多谢李门主关心了,尊上这也是暗夸属下能者多劳嘛,是无颜之幸。” 李莲花瞥了眼笛飞声满意的表情,心想怪不得无颜最后能成为金鸳盟的下任盟主。 29 然后,等无颜一走,他就背对笛飞声,大大方方脱光了衣服:“老笛,我刚刚好像吐血在你身上了吧?” “嘶,真舒服。”在笛飞声无意识耳尖发烫、移开视线时,李莲花已抬腿迈入浴桶,似不经意道:“这水很热,桶也挺大,你要不要一起?” 他想,无颜不一定看破了自己对笛飞声的心思,但绝对是早就知晓了笛飞声本人可能都没明白的心意,才屡屡搞这些蛮有意思的小动作。 30 一起洗?! 笛飞声瞳孔地震,视线登时转了回来。 入眼是白如莲藕的腰身与瀑布般洒落的黑发,李相夷还弯腰舀水:“哟,无颜真贴心啊,还准备了洗发的舀子。” “老笛你愣什么,我这头发太长了,有人帮忙搓最好。”他抱怨道:“你还说我洁癖,这不是以前内力深厚不怕浪费嘛,现在倒是由奢入俭难了唉。” 李相夷回过头:“啊对了,以后叫我李莲花,我改名了。” 笛飞声冷冷颔首,偏过头道:“知道了,李相夷。” “……你故意和我对着干是吧。”李莲花哭笑不得:“行,你爱怎么喊就怎么喊,人前可别泄露我身份。” 笛飞声这才看向他:“怎么,怕自己落魄的事情被手下知道?” “手下?”李莲花抬眸,似笑非笑道:“你闭关十年怕是根本没注意四顾门的情况吧。” 笛飞声淡淡道:“没你李相夷,四顾门什么都不是,不值得本尊侧目。” “没有人找我。”这一世,李莲花不打算再隐瞒,他也完全改变曾经的想法:“四顾门解散了,我的心血大多白费,只剩下个刑堂百川院。” 31 笛飞声的目光仔细地盘桓在李相夷脸上。 热水激起的雾气模糊视线,但仍然能瞧出那份无坚不摧的坚定。 “你并不伤心。”笛飞声忽然道:“你另有打算。” 李莲花笑了:“李相夷是神,神不能活着。李莲花是人,人能做更多事情。” “笛飞声。”他趴在浴桶上,抬眸看着这位生死之交的宿敌:“你是我的见证人。” 笛飞声轻轻靠近几步,居高临下看着他:“何意?你要立个五顾门,请本尊出场剪彩?” “意思就是……”李莲花笑盈盈说着,突然抬臂扣向笛飞声的手腕。 32 方寸之间,他们交手的速度快如霹雳。 但到底是有心算无心,待笛飞声发觉李相夷玩笑般的目的不在于交手,已是猝不及防,整个人扎进浴桶里,浑身都湿漉漉了。 “啪。”温热的手掌轻轻一掌拍在他后脑勺,不是打,更像是抚摸与逡巡。 这令笛飞声整个人僵硬了,连嗓音都高了几调:“你做什么?!” “找痋虫。”李莲花轻描淡写揭开他最大的隐秘,指甲悄无声息刺破自己手指,将一滴血滴在那处。 无果。 他有点失望,看来笛飞声体内痋虫虽能被子痋所食,却并非南胤一脉:“抱歉,我确实解决不了……唔。” 是一只手探过来,紧紧卡住李莲花的脖颈。 那道如山岳般高大的身影随之覆了过来:“李相夷,你怎么知道的?!” 33 “我查过你。”李莲花含笑答道。 他们挨得很近,近到能听见彼此压抑的鼻音。 魔教金鸳盟盟主,有一双极为蛊惑的瞳眸。 那艳烈灼烧的眸子烙过来时,曾经年轻的正道剑神仿佛跟着活了过来。 “笛盟主,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他唇角笑意更深了:“你该不会觉得,笛家堡派人刺杀你的事情,在金鸳盟成立后还是秘密吧?” 有多少人想挖出笛飞声的身世与经历,从中挖掘这个魔头可能的软肋。 34 “是你……”笛飞声后知后觉,凝眉松开了手。 他建金鸳盟是比四顾门早几年,但前面几年名声不大,后来如日中天,得罪既得利益者无数。 “师兄……”李莲花憋住了心底的仇恨,才没当场因为这个词吐出来:“联合江南七大漕帮想断金鸳盟财路被我屏退,当时盯得紧,发现有人相助漕帮,我好奇是谁敢摸你虎须,亲自过去查探了一番。” 之后若非顾忌着笛家堡的痋虫诡术,又不想让事态扩大,让笛飞声有可能被痋虫控制一事广为人知,还念着以笛飞声的脾气大概更乐意亲自报仇,他早就闯堡杀人了。 不过,彼时李相夷年轻气盛,到底还是出了手。 他杀了多个笛家堡在外的刺客,尸体丢进家主房间,方遏制了笛家堡想动手的趋势。 35 这期间自然不是没人发现。 但没有闹到笛飞声面前,便是知晓一点内情的金鸳盟三王的功劳了。 他们联手保护年纪轻轻的盟主,希望他在成长起来之前,这个隐患不会暴露,与李相夷不谋而合。 36 “……我承你一情。”如今,面对盈满笑意的眸,笛飞声干巴巴道。 他的指尖扣上桶壁,想要翻出去。 “那就帮我洗头啊。”李莲花却把手心覆上了他guntang的手背。 另一只手亦紧随其后,递上了香膏,彻底阻止笛飞声跳桶而逃。 李莲花闭上眼睛:“涂在头上……啊,无颜真好用,竟还记得我喜欢什么味道。” 37 笛飞声沉默了一下,在听话帮他的同时,也忍不住争辩道:“李相夷,不是无颜,是我记得你的喜好!” “哦?”享受着笛盟主指间厚实刀茧小心翼翼搓揉头发的舒适摩擦感,李莲花靠在他胸膛上,只隔了几层湿透的衣衫。 笛飞声面无表情道:“雷火炸盟,许多旧物毁于一旦,但也有幸免的。我伤势好转能起床前,就让无颜把你常用的都送过来了。” 他瞧着怀中人亮起的眼眸,把后面半句“我打算等伤势好透祭奠你的时候烧掉”吞回了喉咙。 38 “你真好。”李莲花理所当然夸奖道:“要是记得在外人面前改口叫我李莲花,就更好了。” 笛飞声不吭声了。 笛飞声加重了搓洗头发的力道。 笛飞声在李莲花唉唉啊啊痛叫发根被拽疼了的声音中再次放缓力道。 最后,李莲花洗了个舒服极了的澡,伸个懒腰跨出去擦身换了新衣,而笛飞声疲惫地泡在桶里,瞧着那宽大到露出一节雪白藕臂的、原本属于自己的衣摆,只觉得比东海一战还累。 39 原以为自己已然天下第一,却知晓自己还是天下第二,又得知自己所欠的债,笛飞声胸口这股莫名的恼气,肯定是得撒出去的。 “轰隆。”于是,三日之后,带着雪公、血婆欣然来迎尊上出关的角丽谯,穿着她觉得最美的衣裙,仅仅一刀,就倒在了她此生挚爱身前。 这群人,除了被特意留下一命的角丽谯,现场再无活口。 40 恼了好几天又发泄不了的笛飞声,一刀之后见叛徒的血流了遍地,深深吐出一口气,心情大好。 “尊上……为什么……阿谯…阿谯到底做错了什么?!”染血的指尖触上袍脚,角丽谯眸中几欲流出血泪。 笛飞声低头看着她,认真而冷肃道:“碧茶之毒,李相夷。” 李相夷要是没中毒,就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更难缠还不能揍的李莲花,也就不会如此牵动自己的心神,比十年前更甚。 “李相夷……他还活着?!”角丽谯的声音陡然尖利:“他又教唆我们的关系是不是?!从风凌剑派之后,尊上您就不理阿谯了,他该死!” 笛飞声掸开她的手指:“关起来,查清楚再处置。” 41 “尊上……尊上……阿谯都是为了您啊……”角丽谯的声音半途而止,怨毒的目光瞪向面不改色的无颜。 他用红绸封住了角丽谯的嘴,正欲把人拖走。 42 “等等……”笛飞声叫住无颜:“这红绸……” 无颜停下脚步,看了看角丽谯,才道:“李门主说要舞剑给您当谢礼,还要备酒。” “今晚?”笛飞声眸色一清。 无颜给了肯定答复:“今晚,后山最高处。” “备最烈的酒。”笛飞声看都不看角丽谯一眼,施施然走了。 43 无颜摇了摇头,对目眦欲裂的角丽谯道:“圣女,天涯何处无芳草,何苦啊。” 角丽谯继续目眦欲裂。 “你的人现在这个点也该被扫完了。”他便只能叹息一声,把人关入玉城地牢:“你就老实点吧。” 第4章 44 笛飞声提着烈酒找到李莲花的时候,是有些惊讶的。 李相夷从来不做知心哥哥,更不会温声细语开导谁。 “擦擦吧,玉夫人?”他却将手帕递给流泪的玉红烛,嗓音极是柔和:“或许,你更喜欢我叫你玉姑娘。” 李莲花轻轻叹了口气:“武林虽已比世家大族多了些自由,但依旧存在男尊女卑。你为长女,必须成亲才可执掌门庭;你meimei可分得财产,却并无实权。是以,十多年前你入金鸳盟,是因当时只有笛飞声完全视规矩如无物。” 老笛不杀女子,但金鸳盟除了最早和他一起创业的三王、无颜,身居高位之人合组十二凤,便已证明了他的用人之道只在能力、而非性别。 “多谢李门主……见笑了。”玉红烛哑着嗓子道:“我对不起秋霜。她喜欢来后山,是因为十年前我归家她还年幼,为了练功管她很严,又不想她太闷,经常带她来此处看月亮。” 所以,她今夜刚好也来故地游荡,想给meimei烧一下纸钱,却越想越痛。 45 李莲花抬眸瞧了瞧竹林与月色。 这后山最高处确实很雅,清风抚过竹叶,发出簌簌的清音。 而李莲花并不知道,此时此刻此地,洒落的月光为他披上一层霜华,玉颜上的柔和恍如天上月,光晕平等地洒落于地,温柔了每一个人。 笛飞声静静看着这一幕,心头突然就有些难明的涩意。 月色是柔软的,但抚过时也不会停留,正如现在言辞和宁却也淡漠的李莲花。 46 “你爱玉秋霜,但不够爱。你更爱峥嵘岁月与自由人生。”他直白道:“你看不上丈夫,并非因他入赘,而因为他是你不得不选的果实,是你身不由己的象征。” 李莲花顿了顿,又道:“你喜欢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