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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便只做一件事——看清庙留下的那些书卷,一本本地翻看,一页页地翻看,看着看着就愣起神来,半晌又接着瞧下去,往往数天还瞧不完一本书。看清庙留下的书卷那般多,本仙君的书房里头差不多皆是他留下的书本,宴宁这般看法,将看到何时。“或者你我该换上一换,该由你来当这司簿,”我在书房里温了一壶酒,瞧着宴宁道。他拿着一本书,眼睛盯着书页,可分明是在走神。我瞧着那壶里的酒冒出些许热气来,又道:“不若我明日里去与帝君说上一说,你我换一换地方,这么一大屋子书卷,你怕是瞧个几十年都瞧不完。”“换什么,我只不过看一看罢了,不用换,我也没想着能瞧完,”宴宁合了那书卷,又看着我道,“何况你好好地便跑去与帝君说这事,拿什么做由头呢,难不成要说我……我记起他了,想要借着这些东西做个慰藉么。”“是我考虑不周了,”我倒是忘了这出。酒壶的酒咕嘟嘟地冒出白气来,我提出酒壶来,又倾倒在杯子里,捏着杯子对宴宁示意道,“来尝一尝么,天界一个……一个非常心胸狭隘的神仙酿的,其实味道还算可以,可以入口。”宴宁又拖着步子走过来,连看也未看一眼,就将我递给他的那杯酒水喝了下去。瞧着这样子,怕是我将那杯子的东西换成清水,他也浑然不觉。这般喝法,我一杯酒未饮完,宴宁便已喝下了大半壶。看来他当是会醉一场无疑。我瞧了瞧支开的窗子外头,今夜眼瞧着是不能早早地休憩了,明日还须得去藏书阁里,本仙君有些惆怅。“我那时见得他时,是在一个雨天,”宴宁眼神有些散,看着眼前的杯子歪着脑袋与我道,“是我在人间的时候,那时我要去做些什么来着……”他说至此处,又迷迷糊糊地看着我,重复道,“我要去做什么来着……”本仙君怎知你要去做什么。虽则心里这般想,我仍是接了一句道:“去做什么,放牛么。”“不是,”宴宁认真地摇了摇头,又扯出个傻笑道,“忘了,记不清了。哎,算了,不想是去做什么了。”“不想得好,”我接了话头道。又觉着与一个醉酒的自说自话有些荒唐,看这样子,我说什么他当是也听不进去的。宴宁又往嘴里灌了一杯,道:“下着雨,他与我说,打着伞甚是破坏兴致。哈哈,我那时候觉着他有毛病,下雨天的拿着伞不打,岂不是有毛病么,你说是不是……肯定是的了。”本仙君接不接话头都无所谓,我便缓啜着杯里温凉的酒,只看着宴宁咧着嘴巴笑,他恍惚的眼神里却是实实在在浓稠的痛苦。我与他同去人间时,宴宁还好端端地扔了我的伞,那时可未觉着自己有毛病。那时候他还未知晓与清庙的旧事,就已不知不觉地学了那有毛病的做法。“后头,我却也听他说的,将伞放下了,”宴宁又自顾自地道,“再后来,再后来,我知晓他是个神仙……一个神仙,可我是个凡人,还是个男子。我问他是不是太过于离经叛道了些,即便他不是个神仙,我娘又如何能接受此事呢。”乍一听一个神仙说我娘,我一口酒堵在喉咙里,反应了一会儿才咽下去。宴宁确然说过,在凡间时,他娘对他是极好的。但此时他娘怕是已经不知轮回了几辈子了,说不定又做了谁的娘,宴宁这个儿子早算不得数了。“照理来说,确然凡人不大能接受,”眼见宴宁又撑着额头没说话,我便接了一句道,“但你娘若是知晓了你与他的事,倒也不会真个将你如何,总归你是她儿子不是,至多挨一顿打。可清庙可是犯了天条的,与凡人生出牵葛,又怎能落得好下场呢。”说罢本仙君又有些后悔,宴宁此时已然不好受了,我又何苦再叫他愧疚呢。“是这样,他本来就不该遇见我,”宴宁漫笑着,又胳膊圈着面前的一个空酒杯,“若没有遇见我,他还在冥界好好地做他的司簿,不会招来无妄之灾。也不会因为我,因为我魂飞魄散。我做了神仙,又有什么用呢,救不回来他了。没了,哪里都找不着了……”宴宁笑着,又拿了空酒杯往嘴边凑,过了会儿,又半睁着眼皱了皱眉。“既是已经醉了,便莫要再喝了罢,”我犹豫了一阵,拦了他又倾酒的胳膊。哪知他醉了也力气不减,又推开我胳膊。虽说醉的不成样子了,竟还能一滴不洒地倒了满满当当的一杯酒,又抬起胳膊送进了口里。“要是我那时狠一狠心,早知道会是今日这般局面,我便作凉薄负了他,也比叫他因我……地好,”宴宁含糊不清地说着,我模模糊糊地也听不清他究竟说了些什么出来。“要么,你将他忘了罢,”我斟酌道,虽说他听不进去,但见着他这般我也有些不忍,“总之已经这般了,你也不能做些什么,凭添苦楚罢了。清庙若是知你如今因他这般落拓,也不会放心的。”“我不忘,”宴宁却又听见我说的了,一甩衣袖将酒杯扫到了地上,眼睛有些发红地看着我道,“我不忘,不能忘。若是我也忘了,谁还记得他呢。他岂不是白白地走了……白白地送了性命……”杯子撞到地上成了碎片,宴宁又站起来跌跌撞撞地往书桌旁走,看得我胆战心惊,伸手拽他一把:“做什么去,你看清些地上,莫要踩上去了。”宴宁甩手挣脱了我拉他的胳膊,唬得我只好使个仙术将那碎片拢到一旁去。门口的仙童敲了敲门,在外头道:“司簿,可是有什么事么。”想是叫那一声碎响声吓着了,我提高些声音道:“无事,宴宁仙君喝醉了,不小心打碎个杯子。”仙童应了一声,没再说话了。回头看时,宴宁晃晃悠悠地摸索到了我的书桌旁边。桌面上铺了我惯常铺着的一张白纸,一旁砚台上搁着根细毫毛笔,笔尖浓墨酽然。宴宁挽着袖子拿起那根笔,又像要说服我一般,语无伦次道:“我记得的,我记得他的样子……我记起来了,我没忘……”“好好,你没忘,”我连声应道,眼见着他安分地拿了那笔在纸上抹画,也没拦他。我转身去将那凉了的最后一口酒饮尽,又开门在书房门口站着。“司簿,宴宁仙君他不妨事罢,”门口兢兢业业提灯笼的小仙童有些担心地与我道,“醉得还将杯子打碎了,若是发起酒疯来可怎么好。”“发起酒疯就敲晕他,”我打了个哈欠,又往门外走了几步,立在台阶上,“总之他喝醉了,打不过本仙君的,放心罢。”院子里头的几竿翠竹终于长开了势头,且还生出好几竿新竹来,远远看着层层叠叠的竹叶像一团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