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红叶锅
因为昨晚睡得相当早，第二天鸣人睁眼时，天色都还未大亮。他在柔软的床铺里滚了两圈，就一骨碌爬了起来。换好衣服，鸣人走出客房，站在屋子的木质回廊上，大大伸了个懒腰。 快入冬了，一天比一天冷，呼出的气都起白雾。 就在这时，鸣人注意到，那隐隐约约传来的“咔咔”敲击声，好像不是外面的声音。鸣人细听了一阵，发现声源离他挺近。 鸣人循着动静，沿回廊一路绕到了宅子的后院。 被昏沉雾色围拢的庭院中央，一个披发男子正绕着一座人形木桩腾挪步伐，那连续不断的闷响，是对方以各个角度击打木桩关节时发出的碰撞声。 鸣人无意打扰，正打算回身，但对方那行云流水的动作吸引了他的目光，一时看得出神，脚生根般迟迟没有移动。 对气息十分敏锐的鼬停下了动作，回头望向回廊拐角。 没想到对方背对着也能发现他的存在，鸣人愣了愣，打了声招呼：“早上好！” “早上好。”鼬点点头，“睡得还好吗？” 鸣人咧开嘴，“非常好！被子很暖和，还香香的，谢谢招待！” “佐助大概还有半刻醒，等他起来后，我们一起用早餐吧。”鼬道。 鸣人点头如捣蒜。 昨晚那餐的美味程度充分惊艳了他，一听还能吃到早饭，鸣人的胃立即像替他回应般咕咕喊了两声，鸣人捂着肚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然后他想起什么，接着道：“这附近有什么铺子在招人吗？我想去找找有没有我能做的事。” 鼬想了想，道：“西街有些商铺在招短工，你可以去那里看看。” 果然应该先询问住在当地的鼬，这下省去了他好多时间，鸣人满脸开心地道了谢，便急匆匆出门打探情况去了。 这座小城镇处于三条主干道的交汇处，所以镇子虽不大，人流量却很足，不仅本地居民已经起早开始往来，途经此处的外来商贩也是络绎不绝。 鸣人问了两次路，没多费什么周章地找到了鼬推荐的西街。一眼望去，果然满街都是琳琅满目的商铺，又正值囤货准备过冬的时节，鸣人身边经过的人皆是大包小包，买卖兴隆。 鸣人耐心地一家家店铺询问过去，先谈妥了一家急需搬货人手的布匹店。老板娘面相和善，给的薪水虽然不算高，但以鸣人年少时的经验来看，这样的东家其实最是省心，通常不会寻衅克扣工钱。约定好接下来一周的下午来搬货，鸣人看了看日头，抓紧时间，另外又找了一份给餐馆做临时伙计的活，工作时间是店里中午最忙的那一刻。 鸣人粗略算了算，这两份工加起来能让他每天收入近八十文，餐馆还免费提供便饭，能省一顿饭钱。虽然他目前还不缺钱，但坐吃山空总是不行的，要想安稳生活下去，肯定得有流水入账。定下这两份短工，鸣人顿感轻松许多，满意地往回走。 赶回鼬家时，两人已经在等他开饭了。饭间依然是一片沉寂，那兄弟俩除了碗筷声，再没发出其他声响，衬得鸣人本来不大的咀嚼声都明显了起来。不过鸣人满脑子都在想该拿多少钱出来租屋子，也没意识到自己用餐是否不雅。 餐后喝茶时，鸣人等了会儿，但佐助和鼬一直在讨论某道招式，一时半会都结束不了话题的样子，急性子的鸣人只能硬着头皮举手道：“我还要出门一趟，想在镇子里找个合适的住处。” 话音刚落，两双墨黑的眼珠子同时看向鸣人。 鸣人被这仿佛突然凝滞的氛围弄得一呆，有些摸不着头脑，他说了什么奇怪的话吗？为什么佐助和他哥哥一起这么看着他？ 短暂的微妙沉默后，是鼬点了点头，应答道：“好。” “……嗯，那我先走啦。”鸣人摸着后脑勺站起身，离开了房间。 换好鞋子，合上大门，鸣人下意识松了一大口气。 佐助从昨天见到他哥哥起，就再没跟他说过一句话，就算往佐助那边投去视线，也一律被回避了。就是这股被无视的强烈氛围，让粗线条的鸣人都觉得难以打起精神融入，否则按他的性格，不管什么话题，都能自来熟地热聊起来。 鸣人继续奔波了大半天，把镇子里所有待出租的房子都看了一遍，最后选了间距离西街不太远的小空屋。他直接交付了三个月的租金，又置办好床褥、锅碗瓢盆这些生活必须品，花了一个下午把自己的新居收拾成能住人的样子。 等彻底打扫完，鸣人已经出了好几身汗，他躺在不足六叠的屋子中央，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自言自语：“很好！这里就是我的新家了！” 鸣人发了会呆，突然后知后觉地回过味来。 其实昨晚他就觉得有点奇怪了，再加上今早的情形，佐助这番故意疏远他的表现，果然就是不欢迎他吧？！ 虽说两人是因为那莫名其妙的毒才得以相识，但好歹日夜相处了这么长时间，同行了那么远的路，同甘又共苦的，怎么也能算得上是朋友了。结果一确定毒性已解，那家伙居然直接翻脸不认人了？ ……也太薄情了吧？？？ 话说毒真的已经彻底解了吗？症状不是跟鼬的诊断对不上吗？这么放任不管没事吗？ 直到夕阳西斜，房间内渐渐昏暗下来，满脑袋胡思乱想的鸣人才突然弹了起来：“糟了！忘记跟鼬说不回他们那吃饭了！” 鼬多半已经准备好他那份饭菜了，倒掉也太浪费了！没有办法，鸣人只能重新出门，往鼬家赶。 鼬家的大米圆润饱满、晶莹剔透，不知道是哪地的名产，又香又甜，即使没有配菜，鸣人也能毫不费力地干掉一整碗白饭。如果佐助没有那么直截了当地表现出不欢迎，鸣人是很想厚着脸皮在那多蹭几顿饭的。 但他现在想到佐助就来气。 哼！不欢迎就不欢迎！他又不是没其他地方可去！不用摆臭脸赶他，吃完这顿他会走！ 鸣人气乎乎地小跑了一路，等到鼬家前，又出了满身的薄汗，傍晚的冷风一吹，倒是正好拂去了鸣人胸中的燥意。 他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 等到前来应门的鼬招呼鸣人进去时，那张因长距离跑动而泛红的脸已经再次挂上笑容。 “晚餐吃什么呀？鼬哥？”鸣人脱口就在称呼中加上了几个音节。 鼬身形微顿，回头答道：“红叶锅。” 鸣人咽了咽口水，立即吹捧道：“以鼬哥的手艺！肯定很好吃！” 鹿rou的rou质细腻鲜美，但只要稍微处理不当，就很容易腥膻，鸣人记得宁次最讨厌的就是鹿rou，好像是小时候吃到过做得差的，留下了浓重的心理阴影。 鸣人跟在鼬身后进了屋子，里面已经支起暖炉，扑面而来的温热空气让脸上被冻缩的毛孔都瞬间舒展。 宽大的矮桌中央，一只盛满白汤的土砂锅正咕噜噜地冒着热气，周围还摆着一圈白菜、蘑菇和豆腐，以及两盘被切薄的深红色鹿rou片。 佐助就坐在矮桌边，听见了响动，也不抬眼，就捧着本书兀自在那看。 鸣人磨了磨牙，骂人的话都到了嘴边，还是被咽了回去。 算了，美美吃完这顿就彻底再见吧，大混蛋。 鸣人落座后，对着精心准备晚餐的鼬又是好一阵彩虹屁输出，直到rou都炖熟了，才把嘴巴塞上。 “哇！真的好好吃！”鸣人瞪大眼睛，边嚼边惊呼，“这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红叶锅！连蔬菜都好鲜！” 鼬微微笑了笑，“饭还要再添一些吗？” “要！”鸣人站起身，“我自己去盛～” 因为鸣人的积极活跃，餐桌上的气氛终于不再像之前两顿那样令人窒息了，只不过这回自闭的人换成了不愿意开口接鸣人话的佐助。 晚饭的最后，鼬再次端来了甜点和茶。 扫了眼对甜食动都不动一下的佐助，和缓缓吃着串团子的鼬，鸣人确定了，这两人一个大概是爱吃甜，一个不爱。 “我今天已经找到了新住处，而且明天要去做工，所以今晚开始我就不住这儿啦，”鸣人朝鼬道：“谢谢这两天来的招待！” 鼬有些意外，他没想到鸣人这么快就决定了住的地方，鼬稍稍看了眼一旁仍是沉默的佐助，见他并无反应，便顺着鸣人的话接下去道：“不用客气，应该是我感谢你对佐助的关照。” 鸣人憨憨一笑，“互帮互助，没有什么值得谢的，那我这就先走啦！” 鼬与佐助将鸣人送至门口，目送人走远后，鼬合上大门，两人一同回到屋内。 房间内一时安静得连掉根针都能听见。 就这么静默了好一阵，最后还是年纪尚轻的佐助败下阵来，率先开口道：“你不问我发生了什么吗？” 鼬笑了笑，端起茶喝了一口，才道：“不管发生了什么，我相信你有能力自己处理好。” “……”佐助差点脸红，还好他脸皮的厚度随着年岁一起增长了，已经能够不动声色地接受这种直白的认可。 “我体内的毒真的早就已经解了吗？”佐助还是没忍住，问道。 “我已经反复为你诊断了四次，无论你接受与否，这就是事实。”鼬说完，咬下一枚团子。 “……”佐助移开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