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宿场
餐馆跑堂伙计的工作比鸣人预想的还要忙碌，客人们源源不断地从外面进店点餐，鸣人跑来跑去连水都喝不上一口。忙得快昏头时，那些靠死记硬背才掌握的菜名字样，在眼中恍惚变成了扭来扭去的黑色蝌蚪，都在纸上乱爬。 本就业务还不熟悉，一忙就更容易出错，第三次上错菜时，鸣人被替换了下去。因为出错要扣钱，所以鸣人连轴转了一整个中午，结算时没拿到一分钱。 “你已经做得很好啦！”刚换完班的一个女孩子拍了拍鸣人的肩膀，嘴边露出两个酒窝：“第一天都这样的，我之前可是白干了一周呢哈哈哈！不过这里时薪很高，值得坚持一下！” 虽然才刚来，而且发色瞳色异于常人，多少显得格格不入，但凭借强大的亲和力，没一会儿鸣人就已经跟大家有说有笑。见鸣人犯错，也没有人抱怨鸣人给他们添麻烦，好几个伙计经过鸣人身边时都说了一两句安慰鼓励的话。 鸣人擦着汗，朝众人一一道谢。他倒没有气馁，就是在想该怎么改正写错字这个毛病。 好像也没有其他捷径可以走，还是晚上多练练吧！ 鸣人跑去后厨帮忙洗了会碗碟，就差不多到时间了，跟大家告别后直接赶往布匹店。 “鸣人君，这个，和这个，帮我送到村尾的伊藤家，沿着这条路一直走到底就是了，还有这两个，送到伊藤隔壁的三浦家，路上小心哦。”杉本屋呉服店的老板娘在店门口跟鸣人交代地址。 “好的没问题！”鸣人两手各圈抱着两卷布料。 老板娘体谅他刚来镇里，没有安排他去派送太难找的人家。送货这样纯粹的体力活，倒是不费心，而且工钱是按次按件计费，鸣人可以根据自己的体力剩余情况调整步速，因此不算太累。 傍晚收工时，鸣人没有到之前工作的餐馆里买饭吃，那家店是供往来商人消费的，价格不算便宜。他另选了一个离新家很近的小铺子，那是他昨天看房子时就留意到的。铺子形似轿子，卖家用肩膀挑一根担子就可以移动，里面售卖热气腾腾的荞麦汤面，是很实惠方便的外食选择。 这家配料用的是长葱和七味辣椒，一大碗热面下肚，再加上鲜辣的汤汁，足够鸣人饱腹，而且吃完后浑身都感觉暖洋洋的，有种满溢的幸福感。 晚饭就这么解决了，鸣人没有回家，接着去了旁边的公共浴场。他的屋子只是一个铺满榻榻米的单间，不自带洗浴室，要洗澡的话必须在外面另外找地方。 鸣人掀开男浴室的门帘，端着木盆往里走，陆续开始有目光聚焦到他身上。鸣人权当不知，他没有进浴池，仅是站在浴场边，淋热水搓澡。 隔壁一个瘦高青年朝鸣人多张望了几眼，他性子活泼，忍不住凑过去主动搭话：“大哥，你连那里的毛发竟然也是金色啊！怎么弄的呀？我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呢！” “哈哈哈，很奇怪吧？”鸣人笑笑，“我生来就这样。话说我第一次来这家浴场，请问什么时间段人会比较少？” “中午人最少，大部分人都在忙着工作嘛！”青年见鸣人挺好说话的样子，继续热情道：“我也是刚来这里不久，真不愧是中山道上的宿场啊，不仅路过的武士豪商很多，老百姓也都算得上富裕呢！真是来对地方了！你是做什么的？我正行商做梳发匠，等攒够钱，打算开个自己的铺子嘿嘿。” “我在打短工，还没想好后面要做什么呢。”鸣人举起木盆把热水往身上倒，这是他初次离开家乡，对其他地方了解不多，听到青年提到宿场，他有些好奇，问道：“这镇子就是宿场吗？难怪有这么宽敞整齐的街道。” “咦？你都到这了竟然不知道吗？”青年很惊讶，不过他没有嘲笑不知世事的男子，对方很合他眼缘，令人心生好感，于是他耐心道：“这沿着木曾川的中山道你应该听过吧？赫赫有名的五大道之一。这座镇子叫妻笼宿，正好是中山道上的交通要冲，在一众宿场中也小有名气哦！你住这附近吗？等你的散切头长长了，可以找我给你梳头，你头发好漂亮，我愿意免费给你梳！” “哈哈谢啦！”鸣人呲牙笑着，得了个好消息，精神都振奋了，原来这里是个好地方。 两人聊得挺开心，然后互通了姓名，洗澡完后还同行了一段路才分开。 回到家中，鸣人正在揉按酸痛的肌rou，忽然听到敲门声。 “你、来做什么？”鸣人打开门，看到站在门口的人，愣了愣，“我忘拿东西了吗？” 佐助的目光在鸣人身后的小屋内扫了一周，才看向鸣人，道：“柔术，你还学吗？” 鸣人一拍脑袋，他都忘记有这回事了，“还剩多少天？” “九天。” “你能停留这么久专门用来教我吗？”鸣人挠挠后脑勺，他已经有些记不清日子了，幸好佐助还数着，“你也看到啦，我就不跟你继续往下走了，这里挺好的，我想就暂时住这。” “可以。”佐助面无表情道。 想到自己刚定下来的工作，鸣人有些苦恼，“不过只能早上和晚上练习，我其他时间都有事。” “嗯。” “今晚就先不算吧！明天再开始！”鸣人想了想，“我要是学完了想继续，是不是可以换成拜托你哥哥？他武艺也很高强吧？” 佐助眯了眯眼睛，沉默了两秒，才道：“你可以自己去问他，他轻易不教人。” “哦……” 突然反应过来两人就这么堵在门口说话，好像有些奇怪，鸣人侧身，道：“你要进来坐坐吗？……虽然家里空空的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拿来招待你……” 但没等鸣人说完，佐助就迈步自己走了进去，反而把鸣人弄得呆了呆。 “怎么跟在自己家似的……”鸣人小声碎碎念，那家伙都不等他招呼，就一屁股坐下了。 两人坐在小矮桌边，面面相觑，半晌都没人说话，鸣人渐渐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忍不住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找我商量？” 佐助张了张嘴，在鸣人好奇的目光中犹豫了须臾，还是闭上了。 “到底什么事啊？”看佐助这副好像有难言之隐的样子，鸣人真的好奇起来。 佐助看着鸣人的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沉声道：“我身上的毒应该早就解了。” “我知道啊，鼬哥和惠不是都说了吗，我也在场呀。”鸣人满脸“不然呢”的表情。 “但我的身体还是会对你有反应，所以我猜测，毒性有可能通过我渗透进了你的身体。” 鸣人睁大眼睛，这个他确实担心过！果然他也会被影响吗？！ “那怎么办？！会有什么坏处吗？”鸣人慌了，急切地问。 佐助道：“还不清楚，所以我想让鼬帮你也诊治一番。” “好啊好啊！”鸣人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那最好不过了！我明天清晨过去的话，他方便吗？” “方便。” 佐助来这一趟的目的似乎达成了，两人没再寒暄什么，见佐助主动站起来，鸣人忙送佐助到门口。 “明天见。”鸣人挥手道别。 “明天见。” 看着佐助的背影在夜色见渐行渐远，鸣人小声自言自语道：“想不到那家伙还是挺有良心的嘛……错怪他了……” “鸣人，”隔壁屋的青年从自己房间的窗口探出脑袋，满脸八卦地朝鸣人挤眉弄眼，“那位是？” “诶？诚太郎你听到了啊？”鸣人有些惊讶，这屋子的墙壁就这么薄吗？他们两人明明都没大声说话呀？ “嘿嘿，那是哪家的大人啊？身上穿的料子好贵呢！” 鸣人想了想，才记起曾听过一两次的姓氏，“宇智波家你知道吗？” 诚太郎倒吸一口冷气，“是那家啊！应该没人不知道吧，他们的少主就在这里置办了房产，说起来……难道那位是鼬大人的兄弟？面相和气质都很相似呢！” 鸣人点点头：“你眼睛好厉害耶，他确实是鼬的弟弟。” “鸣人你怎么会跟那样的人物有往来啊？”诚太郎本来百思不得其解，但看着站在月光下的鸣人，他表情变得促狭起来，朝鸣人暧昧一笑，“莫非鸣人你……是那位大人的男妾？” “咳！咳咳！”鸣人被自己的口水呛住了，咳得脸都红了才平过气，大声道：“怎么可能！你也太能瞎想了吧！” “……诶？不是吗？”诚太郎露出疑惑之色，鸣人的外貌可太出众了，刚才那幕颇有月下美人的氛围，让他瞬间有了那种联想。不过他确实好像说了傻话，“也对……要是男妾的话，应该早接进家中住了，犯不着来这里租房子，抱歉哈！说了胡话！” “没事没事，”鸣人摆摆手，“我是没关系，但你可千万别在那人面前乱说话，他脾气不好，生气起来拔刀杀人也有可能。我之前还被他拿刀顶过脖子！差点变成刀下亡魂！” 诚太郎缩了缩脖子，“……知道了。” “没其他事的话我先进屋咯，我得趁眼皮还睁得开赶紧练会字。”鸣人边说边打了个哈欠。 “晚安晚安。”诚太郎目送鸣人转身进屋，过了一会儿突然嘀咕道：“话说……那到底是什么关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