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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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阴沉,远处黑压压的乌云低低垂在天边,几乎是以一种让人喘不过气的压抑之感将马尔福庄园笼罩在一片诡异的宁静之中,蔷薇花在风中轻轻摇曳,却无端在这片宁静到极致的空气中显得摇摇欲坠。 这是风暴来临前虚伪的平静。 卢修斯一手扶着银质蛇头手杖,坐在窗边,茶几前来自东方的精美瓷器盛着玫瑰红茶,氤氲出的茫茫白雾半掩住他阴沉不定的眼眸,显示着他此刻不平静的内心思量。 里德尔主教开出的条件实在太过诱人,格兰杰女王又显出颓败之势,前途一片黯淡渺茫,教会千年来的积威又像一座沉甸甸的大山压在马尔福家族头上。 若是肯暗中倒戈,教廷胜利,则马尔福家族将迎来新的辉煌,甚至还能摆脱波特对自己儿子的控制;格兰杰女王战胜,马尔福家族有波特傍身,也不会有什么大的损失。 一个精明的马尔福家主该如何选择,他实在是再清楚不过。 只是...... 他重重叹了口气,平日里满头璀璨如月华的铂金长发也跟着黯淡下来,甚至有几根已经泛了白。 他暗暗咬牙,只恨自己那个不成器的儿子,居然在之前自己接待神使时跳出来,跳着脚对自己说若是波特死了他也跟着一起去死,把他气的一口气差点没背过去。 他怎么会养出这么个儿子! 更让他觉得忧心忡忡的是,虽然他后来送出去了一封向里德尔主教表示诚意的信,却迟迟没有收到回音,这让他总想到一些最坏的情况...... “哈利?!你怎么来了!”德拉科欣喜的声音忽然从走廊上响起,卢修斯端着茶盏的手一抖,差点没把热水全撒在身上。 几声低低的交谈声响起,还夹在着不时的几声甜蜜柔情的轻笑欢声,卢修斯抽了抽嘴角,只觉得火气又腾的一声冒了上来,继而又竖起了耳朵,试图听清他们在说什么。 他本想将耳朵贴在门上偷听,马尔福家的高傲脾气又很快涌了上来,让他一扯衣领,站直了身子,冷哼一声,接着坐立不安的在房间里来回走动,就好像头顶悬着一把随时能掉下来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几声敲门声响起,卢修斯理了理衣领,双腿交叠坐在写字台后的沙发上,一只手死死抓住象征着马尔福家主的蛇头手杖 ,才矜持道,“请进。” 不出所料,来者正是如今搅动风云的波特家主,一身白色戎装,身后逶迤着烈烈大红披风。 “卢修斯叔叔,别来无恙。”哈利面上挂着得体的笑,径直走进来,“多日未见,还没来得及向您和茜茜mama问安。” 卢修斯轻咳一声,避开雄狮别有深意的眼神,“劳烦挂念,我们都很好,哈利。” 他有些不情不愿的用虚伪的亲昵来称呼波特,这个几乎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 “是么?”哈利的声音微微上挑,带着几分不怎么客气的挑衅之意,这让高傲的马尔福家主脸上出现了几分怒气,虽然多年老谋深算与贵族的养气功夫让他很快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但被一个小辈挑衅带来的恼怒感还是让他握紧了手中的蛇头权杖。 或许还有那么几分掩饰自己心虚的恼羞成怒在作祟。 “只是可惜了,卢修斯叔叔。”哈利随意拉过一旁的椅子坐下,双手交叠端放在膝上,多日来手染无数人命所淬炼出的淡淡戾气与在战场上发号施令带来的强势气场让他只是坐在那里,就给人一种隐藏在慵懒之下的致命危险。 一封火漆未拆的羊皮纸信被丢在卢修斯面前,“似乎比起我的问安,卢修斯叔叔更宁愿向旁人问好。” 卢修斯的脸色一瞬间变得惨白,他一只手捂着额头,闭上眼,沉默不言。 雄狮永远是最有耐心的狩猎者,哈利变幻了姿势双腿交叠,黑色长靴跟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地板,发出一声声的闷响,一下又一下,就像一只重重的锤子,敲打着卢修斯的心,不断下沉,再下沉。 卢修斯忽然正襟危坐,收敛了方才的疲态,骄傲与精明的马尔福式面具又重新戴回脸上,他艰难扯出一个皮笑rou不笑的表情,“哈利——容我以一个长辈的身份这样称呼你,你究竟还想要什么。” “我以为我表达的已经够明显了,卢修斯叔叔。”哈利起身,黑色长靴踏在打过蜡的光滑而明亮的白桦地板上,“我要的是德拉科——他的心,他的人,他的一切。” 卢修斯握紧了手杖,几乎是咬着牙恶狠狠看向哈利,“难道你没有得到么?哈利波特?!或者我也该像其他人一样,尊称您一声波特家主?!难道尊敬的波特家主还没有得到马尔福家族唯一的继承人么?你几乎已经把我的傻儿子玩弄于股掌之间了,你还要怎样?!” “不,不够。不够名正言顺,也不够光明正大。您瞧,我只是一转身,您就恨不得在背后捅我一刀,好让德拉科摆脱我了。”哈利摊手轻笑,就像多年来他在卢修斯面前所表现得那样乖觉无辜,让卢修斯见了,只觉得一口郁气梗在喉间,上不来咽不下。 “我需要马尔福家族的保证,卢修斯叔叔,立下誓言的人只有我一个人,德拉科却能随时摆脱我,这实在是令我不安,不安于我的宝物随时会被人窃走。”哈利走到窗边,顺着二楼的视野看向庭院,阴沉沉的天空在窗边铺开大片的灰色,明亮的红墙与白蔷薇在这样黯淡的色调中就这样直直映入哈利眼中,让他忍不住勾起唇角,想起遥远的、被他深深隐藏的,在少年时代起就被压抑的恋慕、憧憬和欲 .念。 哈利从来都没有否认过自己,他对德拉科的爱始于畸形的占有和罪恶的欲.望。 有时他会想,如果这个世界真的拥有神明,他一定会因为背负七宗罪中的贪婪和色.欲而下地狱。 他好 色,是的,年轻的爱总是植根于最肤浅的皮相,与少年人懵懂的憧憬和对美丽的爱慕纠缠在一起,即使那时,年幼的他还未曾意识到这一点。但从最开始,他对德拉科的爱情就是见色起意。 他贪婪,太过贪婪,贵族少年的爱慕和真心还不够,年轻美丽的身体与任性下的撒娇柔媚还是不够,他要的岂止是这些,如果不是这个时代宗教式的道德依旧深入人心,他早就把人抢去,然后向整个世界宣告,德拉科·马尔福,马尔福家的唯一继承者,属于哈利·波特,任何人都休想染指。 他要的是两情相悦,是耳鬓厮磨,是白头偕老,是至死缠绵抵死不休。 是即使他死后被神明审判坠入地狱,也要死死拉住这个人和他一起,永不分离。 他的爱扭曲而自私,就像是能足以绞死一切的藤蔓,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里,用甜言蜜语、娇纵宠溺、珠宝丝绸、权势保护做伪装的糖衣炮弹下将金丝雀心甘情愿的引入华丽的金色牢笼,又用叶片和蔓枝一层层密不透风的包裹,在所有人都看不见的地方,为他一个人唱出清脆悦耳的歌。 哈利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好人,从来都不是。或许在狮群庇佑和指引下成长的雄狮会成为光明磊落正义善良的万兽之王,但那毕竟不是哈利,不是这只在五岁时就亲眼目睹了父母惨死、以最原始的狠厉与狩猎动物的生存欲为本能躲过教会的排查和怀疑,最终在教父的保护下逃过劫难,并收敛锋芒韬光养晦多年、终于能亲自复仇的狡猾狮王。 这样原始而野性的生长方式多年来让无尽的戾气、占有欲、暴躁在他阴暗的心底滋生,被一层层掩藏在完美的贵族礼仪和理智深沉的心智下,如同被他关在心间蛰伏的野兽,在见不得人的黑暗中咆哮。 他不会爱人,从来都不会。他爱德拉科,哪怕这份爱开始得肤浅荒谬,哪怕他自己都知道自己的卑劣自私。 他回过头,看向一脸冰冷怒火的卢修斯,突然就轻轻的,笑出了声。 所以,他要将所有的一切潜在的阻碍,哪怕仅仅是可能,也要掐死腹中。 “说起来,卢修斯叔叔,您就不觉得,三天前神使对马尔福庄园的秘密拜访,有些......过于顺利?”哈利唇角弧度缓缓加深,一如恶魔低语,漫不经心的抛下今天的第二枚重弹,炸得卢修斯彻底白了脸色,手中的瓷器啪嗒一声打碎,玫瑰色的茶水顺着桌面滴滴答答流淌下来。 身为狡猾的马尔福,卢修斯如果还没有明白哈利的圈套,他也就白做了这么多年的家主。 一切尽在不言而喻中。 这个保养得宜的优雅贵族,几乎是在一瞬间表现出几分苍老,他闭了闭眼,有些自嘲的笑了笑。 或许他真的老了,斗不过年轻人了。 几乎是在马尔福庄园长大的波特,实在是对马尔福们太过了解,了解他们的狡猾善变,他们的自私投机和傲慢自大。 他当然知道卢修斯一直都对自己控制德拉科非常不满,即使自己做出了郑重的承诺,甚至双手奉上波特家族与布莱克家族的财产,但是说实话,对于不缺钱财的马尔福家族来说,这些财宝虽然让他们心动,却没有到让他们甘愿放下骄傲的地步。 换句话说,卢修斯虽然无可奈何之下暂时接纳了哈利的誓言,也乐见得哈利对德拉科的痴迷,却并不喜欢哈利的强势,他对德拉科的、不容置喙的掌控。 在这份骄傲的驱使下,足以让卢修斯选择在这样一个关键节点作出那个两头下注的选择,这是来自马尔福傲慢本性的报复。 其实两头下注是大部分世家贵族在面对政变时都会做出的选择,毕竟,王位轮流坐,只有贵族和领主永远不倒。他并不觉得自己这样的行为会给自己招致什么样的祸患,即使是格兰杰女王知道了,也不会在战后以此为由清算马尔福家族。 但这并不意味着,在现在战争还未尘埃落定时被人揭发两头下注是安全的,没有一个家族会傻到将自己当墙头草的事情公开放到明面上来,尤其是在已经选择了阵营之后。 事实上,这最有可能招致的祸患就是——两头的杀鸡儆猴。 这些年马尔福家族与波特家族走的实在太近,不论卢修斯承认与否,马尔福家族都是天然的王权立场,所有人都理所当然认定的格兰杰女王的簇拥。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哈利将这封信放在女王的桌头,他几乎不敢想象聪明精干的女王会不会为了稳定军心而拿马尔福家族开刀。 骑墙派在大战当前永远比投降派更可恶,不拿来杀鸡儆猴简直是一个领导者最大的失职。 与手握军权的波特家族相比,马尔福家族实在是太无足轻重了,有钱的家族并不缺马尔福家族一个,清算他们还能让格兰杰女王立刻获得大笔军饷,卢修斯几乎能猜到这位平日里显得仁慈和善的女王会在可能发生的清算中显示出怎样雷厉风行杀伐果断的一面。 毕竟,敢公然同教会翻脸的女王,从来都不会是什么善茬。 而教会......卢修斯心里猛地一颤,异端审判所的恶名足以使小儿止啼,身为屹立几十年不倒的大贵族,里德尔主教的心狠手辣与睚眦必报卢修斯再清楚不过。傲慢冷血的教会是绝对没有那个耐心听一个不是真心倒戈的两面派如何为自己辩护的。 从教会的神使在哈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情况下进入马尔福庄园的那一刻起,马尔福家族就已经注定了被哈利玩弄于股掌之间,再无翻身的可能。 生与死,全在哈利波特的一念之间。 如果说在方才,卢修斯在不知道这一切都是哈利针对自己设下的陷阱时,还能坚持着马尔福家刻在骨子里的骄傲,飞快思索着在处于被动中利用哈利对德拉科的情感扳回一局——至少别让马尔福家输的太惨,那么现在,他是真的感受到了一种深深的、疲倦的无力。 在面对德拉科的事情上,波特就是个不择手段的疯子,有太多顾虑的卢修斯是无论如何也斗不过一个疯子的。 随之而来的,是他的一阵从脚底泛上来的忧虑,他的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傻儿子,就这么被波特掌控在手中,他怎么能放心得下?!在那一瞬间,他终于明白了当时妻子眼中深深的顾虑。 更重要的是,他咬住后槽牙,隐忍住因为恐惧而想要打颤的冲动,这只雄狮对德拉科的独占欲是如此的浓烈,浓烈到让他忍不住感到极大的恐惧和不安。 如果波特和格兰杰政变失败,他会不会真的拉着自己的儿子一起死? 卢修斯不知道,也不敢去想。 而现在,他头一次如此虔诚的向上帝请求,请求仁慈的主庇佑,格兰杰女王和哈利波特一定要取得胜利。 卢修斯站起身,抖了抖衣服上的水珠和茶渣,从未有过如此失态的大贵族在此刻是如此的狼狈不堪,锐气和骄傲被狠狠打击的马尔福家主从来都高高扬起的脸上罕见的露出了几分疲倦的平静。 他走到哈利面前,摩挲了一下手中的蛇头权杖,与德拉科如出一辙的浅灰色眼眸出奇的平静。 他看了哈利一眼,然后将象征着马尔福家族千年荣光与家族权柄的蛇头银权杖珍重的用双手举起,微微屈膝,以臣服之礼捧在哈利身前。 哈利一只手握住权杖杖身,唇角勾起不出意料的笑。 但随即,卢修斯站起身抬起眸来,收敛了方才的臣服示弱,浅灰的眼眸里一片冰冷到极点的愤怒,让他的瞳色近乎变成了银白。他用压抑的冷静平视着哈利,没有傲慢,没有怨恨,只是愤怒。 属于父亲的愤怒。 “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让你住进了马尔福庄园。波特,下辈子,离我儿子远一点。” 哈利脸上的笑僵在嘴角片刻,旋即缓缓扩大,露出一个诡异的、近乎疯狂的笑,“我从未如此的赞同您的观点。” 说完,他不顾卢修斯诧异惊疑的眼光,手握权杖大跨步离去,身后披风遂他的身形绽开一片耀眼的红,愈发衬得年轻的骑士身姿挺拔、气势逼人。 这正是一只正值最好年纪的、精力充沛且狡猾威猛、权柄在握的雄狮。 一直在走廊外忠诚守卫的罗恩见到哈利,脸上不自觉绽开笑容,却在看到哈利阴沉压抑的脸色后愣了愣,瞬间收敛了表情,又恢复平日里忠心耿耿的模样。 哈利将手中的蛇头权杖丢给他,翠绿色的眼眸毫无情感的扫过来,“拿好这个,回去让珀西好生收起来,不容有任何闪失。” 罗恩咽下心中对谈判结果和哈利阴沉脸色的疑惑和好奇,点头称是,郑重收好权杖,刻意落在哈利身后一步跟随年轻的家主向前。 已经不是曾经的那个莽勇天真的红发少年的罗恩在很早以前就学会了不多问不多看,甚至是合适的时候不多想。 多年来教会学校严格的教育与哈利悉心的亲自教导,以及残酷冷血的战争,让这个年轻的骑士飞快成长起来。如果说在过去老韦斯莱还担忧自己的这个有点傻里傻气的小儿子会不会这辈子注定要在聪明的三儿子珀西的照拂下才能入得家主青眼,如今身为波特家族得力干将的罗恩已经是整个韦斯莱家族的骄傲,甚至他的其他兄弟都要指望着他能带领整个家族挣得军功,从而在今后拥有脱离波特家族附庸的可能。 不过,这个可能性实在是太过微薄,韦斯莱家族谁也不敢真正指望波特家主能高抬贵手解除千年来以骑士之名为誓的家臣契约。 毕竟,一个庞大而忠诚的附庸家族在这个时代是价值远胜于无数庄园田地的财富,没有谁会如此的无私,愿意成全附庸家族的独立,而只要家主不肯松口,附庸家族就永远无法真正脱离他们的效忠家族。 在这个以骑士精神为世俗最崇高的道德标准的时代,背叛自己效忠的主人是仅次于异 教 徒那样让人鄙夷和瞧不起的存在。 不是没有附庸家族趁着家主的羸弱脱离独立,但只要名不正言不顺,甚至是家主的出尔反尔,都会导致这个附庸家族在所有贵族之间的名声彻底崩溃——他们将被钉入骑士精神的耻辱柱,被剥夺身为骑士的荣誉,效忠于他们家族的骑士会以此为耻主动离开,其他家族也会表达他们深深的唾弃和鄙夷,而新独立出来的家族,也永远不可能被其他贵族真正的接纳。 事实上,正是无上的忠诚与高昂代价的背叛,构建了千百年来等级森严的骑士制度和以骑士荣耀为信念的骑士精神。铁与血、忠诚与荣誉、征伐与臣服交织成流传千年的骑士史诗,传唱于苏格兰高地的古老坞堡之间、斯堪的纳维亚半岛的苦寒密林深处、浪漫温暖的爱琴海畔和一路蜿蜒流向遥远东方的伏尔加河岸,传唱于自英格兰圆桌骑士以来,欧罗巴大陆千百年永不停歇的战争中。 罗恩坚信自己是一个优秀的骑士,并深深的以自己是一名师承波特家族的雄狮骑士为荣。 是的,他足够忠诚,也足够勇敢,虽然有时他善良的本性和热情烂漫的个性还是会让他忍不住在偶尔流露出对年轻的家主忠诚之外的关心和善意,那几乎是能被称为友情的情感。 而在不那么严肃的时候,这个和他年纪相仿的年轻家主会在大多数情况下表现出那么几分本该属于这个年纪的温和敦厚。 简而言之,他自认为如果他不是效忠于哈利的骑士,他们一定会是很好的朋友。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就忽略掉这个如果的前提了。罗恩不算是非常聪明且审时度势的人,但也并不笨,否则也不会得到波特家主的如此看中,事实上他可以称得上大智若愚,该让自己闭嘴的时候,他总是能很好的保持沉默,以自己的脚踏实地来表达对波特家主的效忠。 也因此,他虽然从来都不喜欢那个娇生惯养盛气凌人、除了一张脸和家世一无是处的贵族少爷,但他最尊敬的人,他效忠的波特家主喜欢他,所以他也告诉自己,他必须,也只能尊重德拉科马尔福,甚至在必要的时候以生命为代价保护他。 有时候,罗恩这样一个不似自己三哥珀西那样精明善谋的人反而能看到比旁人更多的东西。更何况他跟随哈利多年,严格意义上说可以是哈利手把手教导出来的学生,对哈利的一些想法反而看得更加透彻。 身为哈利最信任的心腹,罗恩对马尔福家与哈利之间的弯弯绕绕多少也能猜个七七八八,也知道这个年轻的家主对小马尔福浓烈到近乎扭曲的、对一个成大事的掌权者来说极为危险和致命的爱意。 所以当他看见从来都不喜形于色的年轻家主脸上出现如此阴沉的脸色、冰冷的绿眸中压抑着一种濒临爆发的情绪风暴时,他几乎是不用思考就笃定能够如此牵动他情绪的人,除了德拉科·马尔福,再无其人。 这让他在察觉到哈利不同寻常的情绪后选择沉默,在沉默中忧心忡忡。 他们大跨步的走在华丽宁静的马尔福庄园,捆绑着匕首和暗器的高筒靴踩在柔软华丽的地摊上寂静无声 ,波特家族最偏爱的大红披风在身后逶迤出滚滚袍浪,用金线绣成的雄狮徽章随衣料翻飞闪耀。 “哈利,现在要走么?”走廊尽头匆匆奔来一个熟悉的人影,美丽的金发在灯影下闪烁着月白色的光芒,一双赤足踏在柔软的毛毯上微微陷下去,白到近乎透明的纤细双脚在金红相间的波斯地毯的映衬下显示出一种近乎魅惑的脆弱之美, 罗恩只是无意间扫了一眼,就有些心惊rou跳的移开目光——无关其他,只是有些美丽,实在是不分性别和身份,哪怕这份动人心魄的美丽属于那个他并不喜欢的马尔福。 他自觉的退后几步,乖顺垂下眼帘,把自己的存在感降低到极点,将空间留给即将分别的年轻恋人。 哈利抬起眸,翠绿色的眼眸里压抑着一片让人看不透的暗沉,让他的眸色微微加深,面上却是一片波澜不惊。 “现在战事吃紧,我不能过多停留。”他抬起手,落在俊美少年柔软细腻的耳廓上,轻轻摩挲,引得正满心满眼都是心上人的小少爷勾起好看的唇角,露出带点孩子气的天真笑意。 被爱人捧在手心怜爱的小少爷微扬起尖尖的下巴,露出哈利最熟悉的、仗着他的宠溺使劲作妖任性的坏笑,两只手扶住哈利的肩膀,赤足迈上前,两只漂亮的双脚灵巧踩在哈利的黑色皮靴上,将纤细单薄的身躯整个靠在年轻人宽厚挺拔的身躯上。 俊美与英俊、优雅与威仪、灵巧与力量,如同最有才华的画师妙笔画出的,构图精妙到极致,颜色华丽到极致的油画——慵懒高傲的美人微扬起下巴,脸上带着漫不经心的势在必得与缱绻情意,赤裸双足踩在黑色皮靴上依托爱人站立的姿势也如猫儿轻巧灵动;黑发碧眼的家主双手下意识扶住爱人的双臂,腰部微动挺拔身形,肩膀微微侧过 ,将人圈在自己怀中,在片刻间便完成对恋人本能的保护与占有,在微露惊讶后眉眼流露出无奈而宠溺的神色,似乎早已见惯了恋人的任性娇纵出人意料,只有一贯的包容,一贯的温柔。 主动投怀送抱的马尔福少爷凑近波特家主的耳边,压低了声音,让温热气流拂过哈利的耳侧,浅灰色的眼眸闪过得意与狡黠,满意的看着哈利的喉结因他的撩拨而上下滚动,翠绿的眼眸染上点点情./欲.,“那不如带我走吧,哈利?让我待在你身边……” 他抬起手,纤细指尖轻轻撩过年轻英俊的骑士浓密卷翘的睫羽,在指腹传来的轻颤触感中,唇边得意的笑愈发加深。 “别任性,德拉科。”哈利轻轻叹息,他偏过头,试图用理智强压下被撩起的旖旎之思,这个该死的小混蛋从来都知道如何展露出他最抗拒不了的魅惑风情,然后让他一次次退让底线,向他妥协。 但在这件事上,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答应他的,即使德拉科使出百般手段肆意 撩 拨。 “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你不能跟在我身边,太危险了。”他轻轻推开德拉科,不忘将手臂微揽在他身后,防止他在从自己身上下来时站立不稳。 这样下意识的保护是一个骑士无声的效忠,这个年轻的骑士,从来不曾忠于神明,忠于国王——他以鲜血为誓,以灵魂为证,他只忠于此生挚爱。 天知道哈利这样一个轻微的动作耗尽了他多大的意志力,他搭在德拉科腰上的手心已经炙热的吓人,哪怕面上装得再如何坐怀不乱,也不过是自欺欺人。 德拉科的脸上瞬间浮现出错愕、羞赧和恼怒的神色,他下意识想发起大少爷脾气,却在深吸一口气后生生忍了下来。 他收敛了那些刻意的轻浮与魅惑,抬起眸,好看的杏眼流露出几分难得的柔软脆弱,“如果不肯让我待在你身边,至少......” 他顿了顿,眼底闪过片刻的无助与难过,“至少,不论如何,活着回来见我……” 哈利眼眸微动,翠绿色的眼眸忽然变得忽明忽暗,幽深阴暗与温柔澄澈在他眼中厮杀。 德拉科并未注意到哈利此刻收紧的下颌与神情的波动,只是敛眸微垂下头,浅金碎发半遮住他的眉眼,柔和了他一向显得傲慢冰冷和盛气凌人的容貌气质。 头一次的,骄傲的鸟儿低下了高贵的头颅,近乎是以一种平静的绝望将自己的脆弱、不安、惶恐和无助直白展露在恋人的面前。 这已经是一个以骄傲为生命的马尔福所能交付的全部了,哪怕这个马尔福是只自幼生长在华丽牢笼里,被教养和娇惯的天真任性、一无是处的金丝雀。 有那么一瞬间,哈利心中的野兽几乎要破开他用隐忍狡猾、虚伪善谋设下的重重牢笼,撕碎理智,然后将眼前这个不顾一切将一颗真心倾倒在他身上的少年拆解血骨、吞吃入腹。 这让他的眼眸在一瞬间变成了无比幽暗冰冷的墨绿,危险的风暴在他的眼中酝酿,让他忽然有些粗暴的抬起手掐住德拉科的下颚,迫使恋人抬起头。 下一刻,他看到了那双杏眼中潋滟的泪光,就像是一盆冷水当头浇下,将他心中躁动的阴暗暴虐系数消解。 “Dray......”似是叹息,又似是喃呢,哈利眼眸沉沉,大拇指用力擦过德拉科柔软殷红的唇,好似要将自己灼热的体温一并留在他的唇上。 德拉科睫羽轻颤着,微阖双目,主动扬起头,等待着,等待着可能来临的粗暴啃噬与攻城略地般的占有,一如最虔诚的教徒,将自己献祭给他的神明。 可落在他唇上的吻却是缱绻的、蜻蜓点水般的温柔,温柔且眷恋,带着近乎要满溢出的深情。 德拉科抬眸看向哈利,那双总是显得华丽冰冷的翠绿色眼眸满满映衬着他年轻且青涩的脸,澄澈明亮一如清水洗过,不带半分旖念,却又好似比平日更加深邃,深邃且无边,让他被深深吸引着,坠入在那片无边的翠绿,无处逃脱,溺毙其间。 哈利贪看着眼前人的眉眼,细细描摹成画,一如昔年将他的情思放入一层又一层的心防与虚伪的面具之下,珍藏在无人可窥伺的深处。在纵容自己片刻的情感表露后,他不能再浪费时间,必须离开了。 当冰冷的理智与深沉的谋算回笼,再睁开眼时,方才那个为心上人悸动的温柔青年已经消失不见,权柄在握、威压慎重的波特家主又重新活了过来。 他的手轻轻搭在德拉科的肩头,用一贯不容置喙的语气道,“照顾好自己,别乱跑。” 他迟疑了一下,又放柔了声音说道,“等我。” 说着,他不敢再多看德拉科一眼,转身离开。黑色皮靴大步踏在柔软的地毯上,红色披风与闪耀的金色狮纹随身形移动在空中飞扬。 伫立在原地的德拉科看着他离去的身影,呆滞片刻,突然发了疯似的,不顾自己赤着脚冲了出去。